第15章 绝境之中的觉醒

结束了。

在弥留之际，昭离所感受到的，是浓浓的讽刺。

连一头畜生都有着智慧。

可是自己呢？

“嗬……”有讥嘲声响起，少年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暗淡的眼瞳倒映着魔狼得逞的狞笑。

时间在这一瞬间凝滞下来，就好像连老天都刻意放缓速度，好狠狠地嘲笑他的愚蠢。

为什么还不明白，自己早已回不到那个文明的社会。

这里，是最崇尚弱肉强食的世界。

暴力，欺骗和背叛……这些东西简直司空见惯。

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真是可笑，区区初阶法师，竟然如此大意，如此天真，如此……傲慢！

“来，来啊！”有声音自昭离的后方响起，姜耀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根铁管，朝着两头魔狼奋力挥舞。

明明样子抽搐而滑稽，恐惧的连握住武器的姿势都开始变形，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口中的呐喊——

“我在这里！来啊！”

一头魔狼被吸引了注意，它看向两股战战的姜耀，嗤笑着，不明白这样弱小的人类怎么敢朝着他张牙舞爪。

它开始上前，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光是阴影就将姜耀给吞没，令青年彻底失去了对峙的胆气，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拔腿就跑。

在这个世界里，善良是毒！弱小是罪！

弱小的人就是猎物，理所当然会遭到掠夺！

魔狼飞扑而出，姜耀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压倒在地，肾上腺素飙升下，他用钢管死死架住了魔狼的啃咬，可钢管很快就崩裂缝隙，让姜耀忍不住从喉咙间溢出恐惧的悲鸣。

——哪怕有着再大的决心，也无力弥补力量上的差距！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

这就是老猎人欲言又止的，对每个怀揣着热情的年轻人而言过于残忍的话语。

昭离终于明白了这点，可是，为时已晚。

他已经被魔狼压在身下，而它的利齿会在下一刻咬断他的脖颈！

“可恶！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愤怒的呐喊着，独眼魔狼丑陋如深渊的兽嘴在眼中不断放大，在这最后的最后，昭离所爆发出的，是他自己都不曾预料的勇气！

在架起右臂拼命挡住独眼魔狼的同时，他那重创的左臂竟然超乎常理的动了起来，那森白的骨刺裸露在外，就好像是一杆惨烈的枪，对准魔狼的脑袋狠狠刺去！

“咔咔咔！”

利齿咬合间，发出了宛如金属撞击般的声响。

昭离猛的瞪大眼睛，刺痛感袭来，就好像是有人抡起大锤砸在了他手臂上，令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大叫出声，可当映入眼帘的景象终于被大脑所消化，理解时——

他竟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皎洁的月光洒落，温柔的施以银色的眷顾，在少年饱经锻炼的手臂上流淌。

魔狼尖锐的牙齿上反射着寒光，它轻而易举的咬碎了防护衣，寻到了鲜嫩可口的血肉，可随着牙齿在昭离的手臂皮肤上咬合，那反馈回来的怪异痛感，却令一人一妖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呆滞，难以置信。

他们清楚的看到，有火星子弹跳着溅起，如此灿烂，如此惊悚。

他们清楚的感知到，那沿着彼此身躯传递回来的，令大为之晕眩的震荡感。

那根本，不是一介人类该有的皮肤硬度！！！

“啊啊啊啊！”反应过来后，昭离发出了怒吼，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左手臂上，孤注一掷的往前！

森白的残光，贯穿了前方的一切。

‘噗嗤’一声，独眼魔狼的眼珠子瞪的溜圆，有凶光自他的独眼中迸射而出，但很快就归于暗淡。

它缓缓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而昭离激烈的喘息着，看着已经死去的独眼魔狼，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飞速的重建。

少年在这痛彻心扉的死斗中，终于明悟了真理。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

不止妖魔在吃人，就连人类为了欲望，也会冷酷地向同族举起屠刀。

如果想要颠覆一切，主宰一切——那就展现出压倒一切的力量来！

当昭离将失去知觉的左臂从独眼魔狼的脑袋中抽出时，有混杂着血液的脑浆自妖魔的头上涌出，如同小小的喷泉般飞溅在草地上，昭离注视着这半凝固的液体，移开目光时，又忍不住打量起独眼魔狼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

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脑海中莫名传递出了，再不动口的话，菜就要凉掉了……这样诡异的急迫感。

按捺下这种感觉，昭离扭过头去，月色下的目光幽深，落在了享受着戏弄猎物快感的另一匹独眼魔狼身上，令它的动作一僵。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这一只独眼魔狼的瞳孔收缩，看着失去生机的领头狼，又看了看明明左臂断裂还透露着一股死气，却又散发着无比危险气息的人类。

呜咽一声，它夹起尾巴，佝偻着背，仓皇的钻入小树林中，逃之夭夭。

姜耀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下意识看向昭离，却同样被那副惨烈的景象震慑了心神。

他本以为昭离死定了，哪怕这少年有一身的魔具，但被周瑶这个贱女人送到了魔狼嘴边，有再多的本领也难以施展，魔狼一口就能把他的脑袋咬掉。

可是眼前的现实却明晃晃的告诉他，昭离非但没死，还把这只狡诈的独眼魔狼给反杀了。

一个没有次元兽的召唤法师……赤手空拳的……杀死了独眼魔狼。

这河狸吗？？？

这少年的本体不会是比独眼魔狼还要吓人的妖怪吧！！！

“那个，昭离大哥……”姜耀哆哆嗦嗦的凑了过来，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昭离一声’我不做人了‘，就手起刀落把他也一并咔嚓了。

可是昭离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低下头去。

双臂之上的鲜血已经流干，骨刺依旧裸露着，甚至还能看见血管和肌肉群的截面，宛如人体解剖学课堂上的标本，

但却已经不再感到疼痛。

昭离深深呼吸，空气流动着，肺部却并没有传递出工作的感觉，全身上下都被熟悉的冰冷所填满了，透露出一种平静的死寂感。

他闭上眼睛，在四肢百骸间涌动着的是力量……以及越发浓烈的饥渴。

沐浴着通透的月光，非人的疏离感和身为人的抗拒感徘徊在昭离的心中，挥之不去。

回忆起那超乎常人的皮肤防御，和哪怕断裂还能挥动的左臂，昭离忍不住低喃：

“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