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河,是一条悠长的河,传说九鼎之一就沉没在它的深处,尽管至今无人打捞起,但附近的小县城却实实在在地铸了一鼎。那鼎我曾亲眼见过,巨大而庄重,与它同时建成的还有一座音乐喷泉。小时候,我常和舅妈他们一起去那里玩。那时他们刚结婚不久,而我姥爷则更喜欢去离我家不远的珍珠泉公园。他的小三轮走不了太远,但珍珠泉公园却是他最爱的地方。
这个公园以前常叫珍珠泉公园,紧挨着珍珠泉小区,学名是济河植物园,但不知里面有什么奇花异草,反正没有勾起我对地理学,植物学的兴趣,小时候不能理解景色,也看不明白这种作文,只觉得晦涩难懂,总觉得只有大人才喜欢看这些东西,我喜欢小动物,这种可以直接看得到的可爱,至于花,草,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动,摸起来也不毛茸茸,我不爱看,也懒得理解。但有一幅景确是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是刚过完年的初春,鹅黄色的迎春花绽放在地上像一双双小手对来客表示热烈的祝贺,再往里走是一阵吱吱啦啦的琴声,我听不懂,那天有点寒冷,后来想起来那就是二胡。
我穿着褐色的马甲,红色的毛毛瓤,很丑,那是阿姨买的,我害怕她。我记忆里我们的初见是因为表妹,她把表妹放在小铁屋里的床上,我想用手碰被喝住。
再往前走,是十二生肖的雕像,后来牛被敲掉了鼻子,猴子被砸掉了半拉脸,老鼠的尾巴也不见,猪也是,我和表妹她们一同坐在猪上面照相,被尾巴的裂痕擦伤了腿,没有人知道。就像我们相处的过往,妈妈不在,我自己在姥姥家呆过很久很久,阿姨很少回来,我们相处的记忆都不怎么愉快。她说一起玩游戏,我脱鞋进去,被嫌弃脚臭赶了出去,虽然也是有道理,但是我感觉可能是给我留下了童年阴影,不然这件小事不能在我的记忆里留存这么久,我的错误在过去的经历里似乎不曾被包容,以至于我总是担心被抛弃,直到前几天,我做完演讲的ppt,我的老师,她告诉我怎样可以做的更好,她没有批评我,二十年来我才明白,一个想帮你进步的人不是着重强调你的错误,而是提供给你方法,如何做会变得更好,如果一个人在批评你的时候只是一味的发火,不好意思,她没有批评你的资格。这种评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而不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好,那它就是一种攻击。她和表妹洗澡,孩子质朴狡黠的笑,却吸引了火力。我没有地方去,我的爸爸妈妈在上班她们没有办法照顾我,我只是在姥姥家生活,但在那些日子里,我没有错,错不在我。
姥姥对我的好,阿姨不曾得到。作为家族里的第一个孩子,我的确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但不影响我对痛苦的细腻感受。
姥姥在我的记忆里是幽默的,和爷爷一样,前几天推算了一下,我出生的时候,她们大约四五十岁,都有很大的空闲。记得在姥姥家的时候姥姥最常回答的是“不是孙女是外甥女”和“等割了麦子就该上学去了”“等你会骑了小洋车噔噔噔噔就到姥姥家了”“几天不见雪妮儿想的我馒头都吃不下去”我问姥姥真的吗,姥姥打个饱嗝儿,我咯咯的笑,后来才读懂姥姥的玩笑是把真情藏在了玩笑里,人人都说姥姥大条,可她照顾别人的时候是这么细腻,怎么可能每次都错过好东西?姥姥信耶稣,周围人说那是迷信,奶奶信神仙,周围人说是疯癫,爸爸给我看的四书五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了厕所里,我现在二十岁,前几天给大家看我获得的龙虎山道士证,大家都震惊,其实是我话300块钱买的,我每周一都会去教堂吃汉堡,越发感觉圣经,道德经,佛经都一样。
刚从姥姥家回来的时候我是不习惯的,问妈妈啥时候去姥姥家,妈妈说一会,一会,我便自己走了去,这些事情一直在妈妈的记忆里,反复的被提起。
我对姥姥的感情是在舅妈“你妈妈每次来都带那么点东西,我每次和你舅舅去我妈妈家都带什么什么什么”“瞧,你妈妈又带来了了凉皮儿”的嘲讽声中淡化的,年幼的我甚至不分敌我转头厌恶妈妈,后来又觉得我不配姥姥的好除非我足够有钱,我学会了骑自行车,骑着去给姥姥炫耀,我学会了电动车,却很少去了。
那是一个放学的夜,我没有人来接,便走回家里,妈妈不在,爸爸给我开门,看着遍地的玻璃碎片,也是得写作业,“我明天自己去上学,中午也不用接我了”爸爸没说话,第二天我便开启了自己旅行,一路上气喘吁吁,风驰电掣,仿佛自己握着一个特别瓷实的理由进行一场大冒险我兴冲冲的来到了姥姥家,可我的兴奋瞬间被冰窖式氛围冻住了,大汗淋漓的我瞬间神清气爽,甚至有点冷。
那是一群人站着,小脸儿黢黑,我害怕。
“你怎么来了”舅舅的话像一块石头,把本来就被冻住的我砸碎了。
额,冰块化成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但不是冻得,是疼的。
“你爸妈打架你不拦着?”嘿,妈妈你快说句话啊“她没在家当时”妈妈说,我忘记了她的表情。
“我昨天自己走回的家,到家都没见到妈妈”好家伙,舅舅已经杀红了眼,不分敌我,又或者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我的血缘,我姓高,妈妈姓王,舅舅也姓王,记得很小的时候,姥爷在树上刻字,王,我说我也姓王,姥爷说,不,你姓高,小雪妮儿,和前几天和爸爸谈论起姑姑家的表妹“她的爸爸是南方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记得皇帝家对皇嗣的龙脉是极其的重视,这关系到皇位的正统性,哪怕都是皇上的儿子也有嫡出庶出之分,这种知识点宫斗剧里已经普及的相当好了,九子夺嫡,鲜血淋漓,争得是天下,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现代的老百姓研究这个,斗来斗去是想干什么?难道是现实中收到的压迫太多没有办法只能拿着孩子出气?尤其是父母不在身旁的小亲戚?
有这个层面,但不多。
因为我和爸爸妈妈一块被阿姨赶出来过,不算是赶出来,是被挡着不让进门。
那也是一个夜晚,那个夜晚大概是没有下雪,但有冰,冰是阿姨的网名“冰,是睡着的“可阿姨毕竟不是冰,我看过舅舅的日记,那时的舅舅还是个高中生,阿姨在日本打工,给舅舅邮好吃的,妈妈是大姐,舅舅在日记本上写下“大姐真是自私,她的钱总是给自己买吃的,衣服多的都可以在家里开化妆舞会了,家里欠了这么多钱,她也不说帮忙还。”哈哈哈,妈妈小时候好好玩。
小小的舅舅经历着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喜欢的二姐不在身边,讨厌的大姐整天在眼前。
“还是二姐好,上次来给我好多东西,二姐,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后来也得知,住的房子是阿姨帮忙盖的,这样看来她把我们拒之门外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房子是她买的,它可以决定谁进来谁不进来。天真的我和表妹分享我的发现,被冰找上门,具体我忘记了,有一句“当时我和你姨夫结婚的时候涵涵的奶奶也没有说什么,其他人更没有资格提”同样留下深刻记忆的是我的眼泪,好像是被阿姨的伟大所感动。
我不爱回奶奶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长大了想回去的时候,又觉得那里不属于我,干脆哪里都不去,只是一味的窝在家里。
如今,珍珠泉公园因为翻修已经不见了昔日的模样,带着我童年的记忆一同消失在了时光的尘埃中。虽然它的痕迹已不复存在,但那些与家人共度的时光,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或许,这就是记忆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