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松江车墩影视基地。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工地，尘土飞扬中，搅拌机的轰鸣声、钢筋碰撞的脆响、工人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苏靖欢戴着一顶黄色安全帽，手里攥着施工图纸，和施工主管李哥边走边聊。
“李哥，半个月能做到这个进度，确实不错。”
苏靖欢望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地基和部分钢结构，点了点头。
李哥咧嘴一笑，抹了把脸上的汗：“苏导，咱们这行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在。以前没进穹顶建设的时候，我老李接的工程，哪个不是保质保量？现在跟着王总干，更得仔细。”
苏靖欢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工地。
工人们正忙着绑扎钢筋、浇筑混凝土，塔吊缓缓转动，吊装着钢梁。
远处，几台挖掘机正在平整影视拍摄区的地面，准备搭建老魔都街道的布景。
“影视区那边进度怎么样？”苏靖欢问道。
“按计划推进，但仿古建筑得用老工艺，木工活多，比钢结构慢点。”李哥指了指东侧，“不过您放心，我们分了两班工人，白天木工做框架，晚上瓦工砌墙，尽量不耽误。”
苏靖欢走近正在施工的主体建筑区域，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刚浇筑的混凝土柱面，侧耳听了听声音。
“养护几天了？”
“第三天，按规范每天浇水三次，还盖了草帘子保湿。”李哥回答得很干脆。
苏靖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混凝土强度不能马虎，28天养护期必须保证，别为了赶工期偷工减料。”
“那不能！”李哥立刻摇头，“咱们用的都是正规厂家的水泥，砂石也筛过，强度绝对达标。”
苏靖欢点点头，又走向钢结构施工区。
几个焊工正蹲在钢梁上作业，电焊火花四溅，刺眼的蓝光一闪一闪。
“焊缝检查了吗？”
“每道焊口都探伤了，质检员天天盯着。”
李哥说着，招手叫来一个戴红帽子的质检员，“老刘，把昨天的检测记录拿给苏导看看。”
质检员递上一本记录本，苏靖欢翻了几页，确认每一处焊接都有验收签字，这才放心。
“李哥，工期紧归紧，但安全、质量一点都不能松。”
苏靖欢合上记录本，语气严肃，“我可不想拍戏的时候，哪面墙突然塌了，或者哪根钢梁出问题。”
“您放一百个心！”李哥拍着胸脯保证，“咱们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绝对按时交工，还保证质量！”
苏靖欢看了看表：“行，六点开个进度会，你把各班组负责人都叫来，我要听详细汇报。”
“好嘞，我这就安排！”李哥掏出对讲机，开始喊人。
苏靖欢站在工地中央，环视四周。
虽然时间紧迫，但工地的节奏井然有序，工人们各司其职，机械运转正常。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傍晚六点，工地临时搭建的板房里，一盏白炽灯悬在头顶，嗡嗡作响。
十几张折叠椅围着一张铺满图纸的木桌，各班组负责人陆续走进来，安全帽搁在桌上，工装裤上还沾着泥灰。
有人掏出烟盒，刚想点，就被李哥瞪了一眼：“苏导在呢，忍忍！”
苏靖欢站在桌前，手指按在总平图上，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各位，今天这个会，我只说一件事。”
他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东方大饭店’这个项目，不是普通的工地——它将是我整个电影的灵魂，未来也会是魔都的一座标志性建筑，这个项目投资方盯着，导演组等着，而且全国观众将来都会在电影里看到它。”
房间里安静下来，连外头挖掘机的噪音都像远了几分。
“我知道，三班倒很累，工期压得很紧。”
苏靖欢敲了敲图纸，“但你们要清楚，如果为了赶工，墙砌歪了、钢梁焊虚了、仿古街的木头没防腐……”
他顿了顿，“电影拍一半，布景塌了，丢的是谁的脸？”
瓦工组的老赵搓了搓手上的老茧，闷声道：“苏导，咱干这行二十年，从没糊弄过……”
“老赵，我不是质疑各位的手艺。”
苏靖欢打断他，从包里甩出一叠照片。
“这是上个月横店另一个剧组的布景——房顶漏水漏得演员没法拍戏，投资方直接扣了施工队三成尾款。”
他的语气又严厉一丝，“我不希望我们最后搭好的景会出现任何问题！”
李哥立刻接话：“都听明白了吧？质量出问题，大伙儿一起倒霉！”
“从明天起，所有隐蔽工程验收，必须负责人亲自签字。”
苏靖欢抽出一支红色记号笔，在图纸上划了几道，“钢筋绑扎、混凝土配比、木结构防腐——每个环节留影像资料，存档备查。”
电工组的小王嘀咕：“这得多花多少时间……”
“嫌麻烦？”苏靖欢突然提高嗓音，“那趁早滚蛋！我宁可延期三天换人，也不要将来上新闻头条！”
屋里鸦雀无声。
李哥赶紧打圆场：“你放心苏导，我们绝对执行！咱们穹顶建设接的活，必须做成行业标杆！”
他掏出一沓排班表，“各组重新核对进度，今晚就落实质量追踪表……”
苏靖欢脸色稍缓，最后补了一句：“等电影上映那天，我会在银幕上打‘特别鸣谢：穹顶建设施工团队’并且附上在座各位每个人的名字，以感谢各位辛苦付出！”
“最后，我希望各位能用毕生最认真的态度对待这个项目。行了，我话就说到这里，现在也不早了，各位就都回去休息吧，但要记得把我的话传给你们组的每个工人。”
次日，天刚蒙蒙亮，工地上的雾气还没散尽，工人们已经陆续到岗。
李哥站在工地入口，手里攥着昨晚连夜赶制的《质量追踪表》，挨个检查各班组的人员签到。
“老赵！”他冲瓦工组组长喊了一嗓子，“今天砌墙必须拉线复核，误差超过5毫米的，全部返工！”
“晓得咯！”老赵叼着半截烟，回头冲自己组的工人挥手，“都听见没？今天谁要是砌歪了，中午别想吃饭！”
工人们哄笑几声，但手上的动作明显比昨天更仔细了。
钢构组的焊工老张蹲在钢梁上，手里捏着焊缝检测仪，对着昨晚返工的部位又扫了一遍。
“怎么样？”底下的工友仰头问。
“达标了。”老张擦了把汗，“苏导说得对，气泡那玩意儿现在看不出来，等承重了才要命。”
旁边新来的学徒小声嘀咕：“这也太严了吧……”
“严？”老张瞪了他一眼，“你想以后楼塌了背锅？干活！”
钢梁吊装区，塔吊司机老刘操作着操纵杆，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钢柱的位置。
以往他都是凭经验估算，今天却破天荒地让地面指挥员用激光测距仪反复确认，直到误差控制在2毫米以内才落钩。
“刘师傅，今天这么较真？”地面工人笑着问。
“废话！”老刘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巡查的苏靖欢，“那位爷的眼睛比激光还毒，我可不想挨骂。”
老魔都街道的木工棚里，老木匠陈师傅戴着老花镜，正用砂纸一点点打磨窗棂的花纹。
“陈叔，这雕花差不多就行了吧？电影里又不会给特写……”年轻徒弟揉着发酸的手腕抱怨。
“放屁！”陈师傅头也不抬，“苏导说了，这布景要经得起摄像机360度拍。你当观众都是瞎子？”
他拿起刨子，在木料上又推了两遍，直到表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才停手。
隔壁瓦工组正在铺设青石板路，工长老周蹲在地上，用水平仪一块块检查平整度。
“老周，你以前可没这么讲究啊？”路过的电工调侃道。
“滚蛋！”老周笑骂，“昨晚苏导那句话你没听见？咱们的名字要上电影字幕的！我闺女还等着在影院指给她同学看呢！”
酒店主体区，几个工人正扯着水管给混凝土柱浇水养护。
“浇透点！”质检员拎着记录本在旁边监督，“每根柱子每天三次，一次都不能少！”
“知道啦！”工人老吴嘟囔着，却把水管捏得更紧了，“这浇得比我家菜地还勤快……”
不远处，苏靖欢和李哥站在刚支好的三层钢架下，仰头检查进度。
“苏导，您看今天这施工标准……”李哥试探着问。
“嗯。”苏靖欢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工地每个角落——钢构焊缝泛着均匀的银光，仿古建筑的木雕棱角分明，混凝土养护区水雾氤氲。
他嘴角微微扬起：“告诉食堂，今晚多来几个肉菜。另外，以后也要保证每顿最少有两个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