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日终焉

“这位师兄,有何需要?”

沐巧曼十分客气的在院内问询着,面前的男弟子见如此标致的美人招待,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昨日夜里,床坏了!所以便来……”

听见关键词,沐巧曼立马搬出陆影刚教的话术,还适当按照勾栏所见总结了自己的理解。

“巧工坊的质量都是有目共睹的,师兄您的床坏了,那定是您劲太大,使用的时候力道得稍有控制才是。”

“就像女子歌喉,高低起伏也有所控制,否则定破了嗓,扰人兴致。”

那内门弟子被这所谓歌喉说得心猿意马,想起夜夜笙歌的内门所居,深以为是。

很快就与沐巧曼达成意愿,购置了一张现成的千工床。

成功卖出了一张床,成就感让沐巧曼倍感欣慰。

像是此刻,才告别了在勾栏弹琵琶的自己……

“锵!”

灵力加持下,陆影终于以凿入铁楔子的方式分离出一块块千年锻木,以开石的手法实现了切分。

擦了擦汗,感受到灵力微薄,立马补了一颗丹药。

“接下来就是分体磨削了,之后就都是手艺活了。”

于是,他就这样做到了日落西山,终于组装出最主要的骨架结构,四方平直,似一个巨大的线构箱体。

握了握拳,感受到周身筋骨的体炼,他才发现原来工匠一道,也算是兼顾了体修……

“坊主!”

听见可人声线,陆影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抚慰。

毕竟来到这一个月,原主没有朋友,脑子里全是木头,连众杂役都觉得他是半个呆子。

“怎么样?教给你的都用上了吗?”

他随手将粗麻手套丢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沐巧曼,她明媚从容,想来很快就适应了工坊。

“很简单,男主顾就说坊主教的话,女主顾就按小女的理解,今天卖了好几张床呢!”

沐巧曼又颇为疑惑地道:“可是,明明坏了,为什么还选择巧工坊,而且还要买同样的款呢?”

陆影故作深沉,走到床架子上瘫倒:“这都是我一个月精心布局的结果……”

然后就跟沐巧曼讲了他不停宣传自家产品,借用的前世炒作方式,以及内门弟子攀比的心理等等。

沐巧曼听着听着,就伏在了床头靠背上,陆影讲得天花乱坠,一睁眼,曼波又遮蔽视野里的半边天……

“对了巧曼,你要住杂尘峰吗?”他忽然想起,今天沐巧曼带着行囊。

在合欢宗,只有这座杂尘峰与尘世相接,杂修也能入内讨个杂役弟子的身份,借着宗门的仙家气,努力成为外门弟子,获得更好的修炼资源。

“坊主,我孤身一人暂住山下客栈,杂尘峰……小女支付不起。”

沐巧曼很诚实地就把情况说清,让陆影心中明暗交替,既感动于这份信任,也感叹沐巧曼胸……心无城府,很容易就遭人欺负。

“我平时在工坊内住惯了,有间居室空着,你先去住那吧。”

“真的?”

陆影看到曼波探出头来,她眼中些许惊惧被捕捉,像是怕陆影提出什么条件似的。

“真的,像我这样的好老板……好坊主,可不多了。”

……

随着房门打开。

一间空荡的房间里各种家具陈列,不出所料的,皆是木制品。

“有些灰,但无妨。”陆影掏出「净尘符」,灵力注入。

「净尘符」瞬间化成漫天光点蹿出,似小蛇游走,将所见之处尘土卷起,顷刻间堆成一簇。

“哇,修仙真好。”沐巧曼看着这一瞬洁净的居室,感慨不已。

这么一想,倒也是。

“你就在此处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宗可是魔门,多加小心。”陆影认真地叮嘱着自己三言两语就培养起来的小秘书。

“我知道,巧曼多谢坊主关照。”

放下行囊,望着门口靠着门框的陆影,沐巧曼没想过会如此顺利。

“走了。”

还要赶工却忙里偷闲,陆影倒也心头不安。

回到工坊屋后,来到床架前正要继续,忽地发觉不对劲,四条竖直架子中的一条,竟然有了一道豁口!

像是被人猛地横贯了一斧。

他清楚的知道,这材质,不可能是意外,只有可能是人为。

“屮……”

一天的劳苦被人摧残,陆影不由得怒上心头。

顷刻间又冷静下来,要么是同行,要么是私仇,同行不应该如此,可私仇不见得有……除了丁柳。

算了,还不是解决这些的时候,况且一切都基于猜测。

陆影对着残次的框架有些犯懵,除了罗汉床,仿佛改不出任何符合当世要求的样式。

可罗汉床其实非床型,是作为类似沙发使用。

“除非……用现代床的样式,撇去棚架。”陆影心中暗暗,只得贸然一试了,如果庞师傅不满意,自己还有弥补的机会。

一阵劳碌,直接劈除四周棚架,成了前世最常见的四角床。

再精心雕刻,施以春泥灌之,灵气以特殊法门注入其中,激活凝结,形成师尊要求的亲肤感。

“成了。”陆影擦了擦额头的汗,灵力雕刻的消耗极大,比起削柴分木的粗加工,更为严苛。

他看着这件勾起前世回忆的床,百感交集,在这个世界,自己比想象中的修仙者更孤独……

将床抬回工坊的院落,陆影将它摆放在一处显眼,再取来大幅纸张,写下“丹峰庞长老「限定款」”的字样标注,才回了屋内。

“呼,明天就是考核日,今天再怎么样都要冲到练气四层。”

补充灵力后,又取了气阳丹即刻修炼起来,直到第二天清晨。

……

考核日。

杂尘峰的大小工坊、商店都关上了门,今天的杂役将会迎来大清洗。

他们即将迎接宗门考核,若是通过成了外门弟子,有各峰按时发放的资源,便毫无顾虑地踏上仙途。

……

“咱哥几个钧铁铺的,希望都能通过考核,在外门互相关照。”

……

“芸医馆的师兄师姐们,若是有幸,我们在内门相见。”

……

“我们甘饴斋都努力,要不就抓住内门师姐的胃,要不就寻个外门的好妹妹!”

……

“姐妹们,我们捏着丝绸缎布,也不输弱不禁风的软汉,到了外门,羞死那些杂役汉子。”

巧工坊对门的绮罗轩里,众女子挽手而出,只有最不起眼的巧工坊,紧闭着门……

众人如百川入海,纷纷聚集到斩尘台。

斩尘台宽阔,如被云层托举而起,雾隐山峦,俯瞰不见凡居城池。

正如其名,斩尘台,斩断俗世杂念,自此仙凡有别,赤心向道。

沐巧曼也驻足此处,正不停地往四处观望,期待着什么。

“师妹……你……你也来了。”曹德盛颇为紧张,组织很久的话硬生生顿了几顿。

“啊?师兄,是你……坊主呢?”

曹德盛听闻,不知怎地来了勇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他?他来的话,只会让我们更丢人吧。”

虽然早有意料,但被旁人点出,沐巧曼还是隐隐有些失望,不言不语。

倒也让曹德盛有些手足无措,也沉默地往四周望去……

“喂喂喂,看那,啧啧。”

“咕咚……”那名男弟子随着师兄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咽了口沫子。

一名女子从平台边的阶梯起,先得见绝美面容,细腻无瑕,再有素白衣衫,干练笔挺,两条搅动人心的美腿,一步步推着她登上斩尘台。

宛如玉女脱尘,面若天仙。

被人瞩目的她有些奇怪,明明穿的坊市间最廉价的粗布,难道是因为穿得太过粗陋了?

她往四周看去,目光落在一位同着粗布的黑衣女子,便上前礼貌招呼道:“这位道友,你也是一个人来参加考核?”

沐巧曼扭头见了,被其容貌所惊,竟比勾栏的花魁还要美上半分,虽然花魁更……

“是,小女沐巧曼,巧工坊杂役弟子。”不由得往她胸脯上瞥了瞥,沐巧曼又低下头目测比对。

确实比花魁逊色不少。

毕竟她跟花魁并肩时曾有目测,与自己差距不大。

“沐师妹境界已深,练气五层,可谓天骄,在下白芷若。”

曹德盛此时心头正憋屈,见二女交谈甚欢,他明明和沐师妹站的很近,却如隔山海。

加之听闻沐师妹已练气五层,距离感更甚,不由得黯然,既不挪不开步子,也开不了口,只得干站着继续往四周眺望。

“让一让,借过,老夫先行。”

众人被无形的劲力齐齐拨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从人潮夹道中行过,面有红光,腰间悬壶。

正是丹峰三鬼之一的庞中妄,庞长老是也。

“哇,这什么床?竟无棚架遮顶,既非罗汉,也不似贵妃床……”

“你看这工艺雕琢,难道是朝中官品?”

“限定款是什么意思?”

“你们就不懂了吧,明域女帝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举行登基大典,我看这就是贡品之一。”

众说纷纭,让庞中妄颇为满意,虽然自己也不清楚这床的式样,但又觉得颇为大气,不明觉厉。

大清早的,他趁着酒意便跃进巧工坊,取来这署了名的床榻。

被庞长老气劲拨开的众人中,沐白二女搀扶挪移。

沐巧曼不留神,背靠上曹德盛肩侧,“曹师兄。”沐巧曼回头莹莹一揖,以表歉意同时退开几步。

“原来你们认识?”白芷若不由得挑眉,难道是在隐藏心意,实则二人互有好感?

“在下曹德盛。”

……

陆影此时正奋力突破练气四层,身边的瓷瓶倾倒,不见丹药。

“一晚上吃了整瓶极品气阳丹,虽然阴阳咒典能转化阴阳,也没法一时半会完全吸收……”

他睁开眼,俯瞰凡间楼台,长长吐出一气,只觉丹田火辣辣的,腿根还有隐隐胀痛,也是达到了练气四层,只是境界稍虚浮,隐隐还能落回三层境界。

陆影丹田内的灵气粘结若霜,精纯无比,相比先前游离的气态,更为精纯。

“不能再多吃,这毕竟是给合春功用的……”

回到工坊,原本的“床位”现如今空空,想必是被庞长老……或者是他的座下弟子取走了。

毕竟空一夜,少一欢。

如此大的床,寻常的储物袋根本无法装下,若是公然窃走也定有踪迹,此物特殊,陆影倒不担心。

旋即取出「身清符」,灵力注入,符箓周身游走附着尘垢后,就如坠机一般落地……

斩尘台。

“好多人啊……”

内心震撼,陆影看着平台上人头攒动,数以万计的人齐聚,想起他那年十八的高考情节。

但思来悲痛,也是后来成了“金牌销售”的始因。

此处的鼎沸人声,在门楼横跨的隔断下,与更高处的群峰寂寥反差鲜明。

氛围使然,求强的信念愈发催促,证道之心分明炽热。

“嗯?”

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说是熟悉,不如说那张床更为熟悉,歪歪扭扭地从人潮中渡过。

“师尊肯定是储物戒装不下才举回去的吧……”

他转念一想。

不对,师尊已经装起来了!

“坊主!这边!”听见一声娇唤,陆影顺着声音见了一臂柔夷。

正是自己的美女“小秘”,正抬着俏脸期盼。

巧曼不是三层境吗?

怎么也到斩尘台来了?来凑热闹?

来到跟前,见了周遭二人,打了招呼。

曹德盛正要揖礼,忽地止住,只是躬了躬身。

“这位是?”白芷若看着沐巧曼。

沐巧曼心领神会地介绍:“这位就是巧工坊的坊主,叫陆……”

然后在三人鼓励的目光中,沐巧曼憋了许久,凑到陆影耳边问道:

“坊主,你叫什么来着。”

陆影无奈,合着老板名字她都没记住,即刻抱拳行礼:“在下陆影。”

“白芷若,散修。”

陆影见白芷若冷冽俊美,英气勃勃,盘发之际,颇有男相。

原来美和帅是互通的,只有丑是独立的……

稍作感知,白芷若看不出境界,只能得知曹德盛属练气四层境界。

最让陆影惊诧的,是在感知中,沐巧曼也像打了马赛克一般。

美女秘书竟是仙道天资?

昨日她才说“稍有修炼,练气三层”,怎么今天就……练气五层?陆影这四层境都感知不出来。

不是应该只有我是天才吗?哪来的那么多天才?

“巧曼,你练气五层了?”

陆影试探的目光中,沐巧曼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

“稍有修炼,才不过练气五层。”

还好,没有说出更夸张的境界,让陆影稍有安慰。

人群声响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经紧绷。

毕竟圣宗考核,据说都会死人,各种缘由当场处死的不在少数。

比如,查出修有其他魔门基本功法,疑似宗门卧底;有的男扮女修,身心相违,徒有诡辩;更有甚者自宫为女,身有异阳……

“各位,我是剑峰长老,孤鸿悲。”众人不见其影,先闻其声。

声音浩荡,如在耳际回响。

而后一人破空而来,凌空而立,满脸皱纹交错,眉眼矍铄空无。

众人也不敢抬眼,只是稍有窥视便挪开眼神,只有陆影双手环抱,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

身侧的三人皆是躬身而立,静静听着。

“本宗改风易俗,主张平等,男修女修都平等地拥有炉鼎,杀伤强掳都平等地追罚灵石,内门都平等地凌驾于外门之上……”

沐巧曼一喜:“太好了。”

白芷若点点头,想来也是认可。

陆影:“……这哪里公平了?”

轻轻拂过白须,孤鸿悲又道:

“明域大乱,湮灭的宗门不计其数,合欢宗屹立不倒也有折损,百年一次的考核如今暂时改为一年一度,希望是各位的机遇。”

“本次考核,考题共两道,资质,心性。

资质上,年龄不过双十为基本。

练气中期以上为优良,练气三层还算勉强;练气二层,是心有侥幸;练气一层,说是自寻死路,也不为过。”

“此外,因此前历经大乱,宗门扩充的外门弟子中,资质限度较低,而我宗为确保公平,则要求同参考核,也需到达练气中期。”

孤鸿悲负手而立,闭上眼:

“修仙者,生死自有觉悟,那第一题便开始了。”

倏地,陆影两米范围内,一名男修四肢一僵,直挺挺以头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