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故土疮痍

冰冷的岩石平台上，死寂笼罩着劫后余生的三人。溶洞深处魔蛛的嘶鸣和下方暗河的奔流声都已远去，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以及汉斯牺牲时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在耳畔留下的嗡鸣余韵。林克靠着冰冷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断裂处，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的神经。流光圣杖和光之钥匙在他手中光芒黯淡，仿佛也因透支而陷入沉睡。

帕特默默地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角，蘸着水囊里仅剩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林克脸上的血污和尘土。她的动作轻柔，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悲痛与压抑。艾莉娅则站在平台边缘，眺望着通道深处那片漆黑的虚无，冰蓝色的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和迷茫。汉斯的牺牲太过突然，也太过惨烈，即便是活了漫长岁月的精灵，面对这样纯粹而决绝的奉献，也难免心有所动。

“我们……对不起汉斯。”林克的声音沙哑，充满了自责。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如果不是因为他执意要深入王都的险境……

“这不是您的错，大人。”帕特打断了他，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汉斯先生做出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他是为了守护霜苔镇，为了守护我们所有人。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承他的意志，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艾莉娅转过身，走到林克身边，递给他一小瓶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药剂。“恢复药剂，精灵族的秘方。虽然不能立刻治好你的伤，但至少能让你恢复一些体力和精神力。”她顿了顿，语气复杂地补充道，“别死在这里，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林克接过药剂，一饮而尽。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驱散了部分疲惫感，精神也为之一振。他看向艾莉娅和帕特，点了点头：“谢谢。我们走吧，回霜苔镇。”

离开地下通道的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汉斯最后那记爆炸虽然开辟了通路，但也彻底破坏了这片地下网络的结构稳定性。他们不得不时常绕开塌方的区域，攀爬湿滑的岩壁，甚至蹚过冰冷刺骨、散发着恶臭的地下积水。

当他们终于看到一丝来自地表的微光，顺着一条狭窄的裂缝爬出地面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映照着眼前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这里是霜苔镇西边的荒原，距离镇子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林克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记忆中绿草如茵的缓坡，如今被一层灰败的、如同死皮般的苔藓覆盖，原本应该挺拔的松树变得扭曲、枯槁，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硫磺味和腐烂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远处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几道细细的紫黑色烟柱袅袅升起，那是地脉能量失控外泄的迹象。

“这片土地……正在死去。”艾莉娅的声音低沉，她伸出手，接住一片从空中飘落的、边缘焦黑的树叶，树叶在她掌心瞬间化为飞灰。“地脉的紊乱比我想象的更严重，深渊的能量正在从地底深处侵蚀出来，污染着这里的一切。”

帕特拔出短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荒原上异常安静，听不到任何鸟鸣或虫叫，只有风吹过枯草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声响。这种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不安。

“小心。”帕特低声提醒，她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处微微隆起的土丘上。

三人放轻脚步，缓缓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闻到了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味。绕过土丘，眼前的景象让帕特瞬间红了眼眶，林克也握紧了拳头。

几具穿着霜苔镇守卫制服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那里，他们的铠甲破碎不堪，脸上凝固着惊恐和痛苦的表情。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如同粘液般的黑色物质，还在微微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是深渊粘液……”艾莉娅脸色凝重，“这些守卫是被深渊生物杀死的，而且他们的尸体正在被转化。”

就在这时，其中一具“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它扭曲着脖颈，用一种非人的角度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了两点幽绿色的火焰。它发出一声嘶哑的、不似人声的嗬嗬声，猛地从地上爬起，朝着三人扑了过来！

“小心！”帕特一个箭步上前，短剑带着青色的斗气光芒，精准地斩向那怪物的头颅。剑刃砍中目标，却如同砍在坚韧的皮革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怪物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张开布满粘液的手爪，抓向帕特的脸颊。

林克立刻举起圣杖，他尝试着再次引导那百分之三的力量，金色的圣光凝聚，化作一道光束射向怪物的胸口。圣光击中目标，爆发出嗤嗤的声响，黑色的粘液被净化蒸发，露出了下面已经腐烂的血肉。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动作明显迟缓了下来。

艾莉娅抓住机会，双手结印，一道冰锥瞬间形成，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精准地刺入了怪物空洞的眼眶。幽绿色的火焰骤然熄灭，怪物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生机。

看着地上那具扭曲可怖的尸体，三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这只是他们在镇外遇到的第一个牺牲者，谁也不知道镇子里面现在是怎样一番景象。

“不能再耽搁了。”林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镇公所，稳定地脉节点。”

他们绕过这片令人心碎的战场，加快了脚步。越靠近霜苔镇，空气中的深渊气息越发浓郁，地面上的裂缝也越来越多，不时有扭曲的、被能量侵蚀的小型生物从缝隙中爬出，发出刺耳的尖叫。

当他们终于来到霜苔镇熟悉的西侧城墙下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光被厚重的、散发着紫黑色光晕的云层遮蔽，只有城墙上零星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昏暗而诡异的光芒。

镇子里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风穿过破败的窗棂时发出的呜咽声，如同亡魂的低语。

林克带着两人，熟练地找到了那个隐藏在藤蔓后的秘密入口。撬开锈蚀的门锁，他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镇。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破碎的家具、散落的杂物和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和绝望逃亡。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腐朽的气息，与那股来自地脉深处的混乱能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废墟般的街道上，避开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被能量侵蚀的镇民所化的低阶怪物。每一次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变得扭曲而疯狂，林克的心都在滴血。

终于，他们来到了镇公所前。这座曾经象征着秩序与希望的建筑，如今也显得残破不堪，大门紧闭，窗户大多破碎，墙壁上布满了裂痕和焦黑的痕迹。门口没有守卫，只有两个被深渊粘液包裹、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守卫雕像般矗立在那里。

林克没有走正门，而是带着两人绕到侧面，找到了通往地下密室的入口。暗门依旧隐藏在书架之后，但书架已经歪倒，露出了后面那条通往地下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通道。

“就是这里了。”林克站在通道口，感受着从下方涌出的、比之前更加狂暴和混乱的地脉能量，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帕特和艾莉娅，两人也同样神情凝重，但眼中没有任何退缩。

“走吧。”林克率先踏入了通道，他的身影很快被那涌动的能量光芒所吞噬。

他们的故土已经满目疮痍，而现在，他们将要面对的，是这片土地伤口最深处的、正在咆哮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