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争端

酒至半途,二人便遣开身畔美人,而后喝得酩酊大醉。

酒意渐浓,两人皆身形踉跄。

孙光举着酒杯,眼神朦胧,缓缓开口:“玄林兄,实不相瞒,钱家对我不薄,想来余生我便要在钱家度过,直至终老了。”

“不错啊,至少日子有个盼头,哪似我这般,前途未卜,恐明日便遭人斩草除根,身家性命危如累卵呐!”

言罢,陈玄林仰头将一盏浊酒一饮而尽,面上满布苦涩之意,神色黯然。

孙光听闻此言,不禁双眉紧蹙,一脸关切道:“玄林兄,何出此言?何人欲加害于你?”

“哎!此事皆要从我那不成器的老父说起……”

又是数盏琼浆下肚,陈玄林神情哀伤,缓缓将父亲横遭惨死、家产充公之事,一一倾诉而出。

啪!

孙光猛地一拍桌案。

“未曾想那陈玄白竟这般狠辣暴虐,即便是面对自家亲眷,亦能直接痛下杀手!”

他面露悲悯之色,目光投向陈玄林,神情之中满是为其抱屈之意。

陈玄林唯有轻轻摇头,叹道:“罢了,皆已过往云烟!”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可轻言放下!而且兄长乃老爷子膝下独子,家产终当归兄长,就这样轻易被陈玄白夺走,你甘心吗!”

陈玄林神色依旧,苦意持续漫上眉梢,缓缓摇首叹道:“钱财于我而言,恰似天边浮云。我所求者,不过逍遥自在,悠然度日,便已足矣。”

“哼!”

孙光霍然起身,面上满是对其不争的憾恨。

“堂堂七尺男儿,立于天地之间,怎可似你这般怯懦!我孙光终究是错看了你!”

言罢,孙光拂袖转身,径直欲去。

“且慢!”

陈玄林霍然起身,长臂轻舒,将孙光稳稳拉回座位,神色凝重。

“贤弟,今日便与你坦诚相告,我心中这口闷气,实难咽下!然茕茕一身,又怎能与那高居上位的陈玄白抗衡!”

言罢,陈玄林仰头长叹,声如沉雷,随即抬起手,重重落在孙光肩头。

见此情形,孙光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然转瞬之间便将那丝笑意隐去。

“此事容易,陈家如今势微,只要我钱家略施手段……”

孙光话语至此,戛然而止,面上露出一副自觉失言的神情。

“贤弟,为何话只说半截!”

孙光环目四顾,神色一敛,正容看向陈玄林,声若蚊蚋般低语道:“玄林兄,小弟可否将心相托?你保证不出卖我?”

陈玄林闻听此言,先是一怔,旋即面色冷凝,拂袖而起,便欲离去。

“诶!兄长且慢!小弟不过戏言!兄弟之间,何谈出卖一说!”

孙光笑意盈盈,忙伸手将陈玄林拽回身侧。

“实不相瞒,钱家已然图谋对陈家动手,如今所缺者,唯……呜呜……”

陈玄林神色骤紧,急忙伸手捂住孙光之口,低声道:“此处人多眼杂,耳目众多,且随我到宅邸再叙!”

“善!”

二人又浅酌了些许时候,而后彼此相携,结清酒账,步出聚春楼。

穿街过巷,不多时,便行至陈玄林的私邸之前。

陈玄林轻掩房门,动作极为谨慎,生怕弄出些许声响。

待门扉闭合,他刚欲转身,刹那间,一道黑影坠下,令陈玄林一惊。

“兄长切莫惊慌,乃自家兄弟!”

“贤弟,这是...”陈玄林指着黑衣人说道。

“兄长,这位兄弟也是钱家人。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疏忽,还望兄长海涵,恕小弟冒昧之罪!”

陈玄林摆了摆手,神色沉稳:“无妨,既已如此,且先商议正事。”

二人进了内屋,那黑衣人守在门口。

深吸一口气后,孙光开始娓娓道来。

“兄长,钱家这边的人会事先动些手脚,你只需要在众人面前做戏一场,让那钱家长老当面死在你的手上,证据确凿,钱家立即顺势而起,借机发难,一举铲除陈玄白!如此一来,不但兄长此前被夺家产能尽数收回,钱家还会扶持你重组陈家,成为陈家家主!”

“钱家现在什么都齐了,就差一个借口!”孙光言辞急切,重重说道。

陈玄林神色沉凝,面色凝重如霜,缓缓道:“容我细细思量一番。”

孙光见状,又劝道:“玄林兄,依眼下局势,钱陈两家兵戎相向已无法避免,陈家恐难敌钱家,败局几成定数。若依我所言行事,才可助陈家留存最后一脉根基啊!”

“呼~聊了许久了,容许我去趟茅厕。”

陈玄林起身去向茅厕。

“速去跟上,以免他通风报信。”

孙光微微皱眉,向身旁黑衣人低声吩咐。

“是。”

黑衣人身形一动,悄然跟着到了后院茅厕。

一阵哗哗之声后,夜色重新变得宁静。

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

黑衣人眉头一皱,上前推开茅厕大门。

“看拳!”

陈玄林于门梁上倒挂,身姿矫健,猛地挥出一拳,直直朝着黑衣人的头顶轰去。

旋即,一阵骨骼碎裂之声隐隐传来,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坠地,而后便再无声息。

陈玄林一个翻身落地,一边用袖口擦拭着拳头上的血迹,一边朝着内屋的方向举步走去。

咯吱~

“玄林兄,你考虑......”

话犹未了,孙光眼前陡然一黑,身子晃了几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此乃那钱家贼人的脑袋!”

陈玄白睨了一眼匣内那颗头颅,旋即又将目光投向神色肃穆的陈玄林。

他笑了笑,开口的第一句却令陈玄林意想不到,“你想要什么?”

陈玄林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双眉紧蹙,面上隐隐浮现出一抹不悦之色,抱拳道:“我仅为保全家族,不做罪人!”

陈玄白眸光流转,看向身旁身形颤巍的陈云志,笑道:

“四叔,如今看来,我等皆如那有眼无珠之辈,竟因其父之故,而小觑其子。今日方知玄林赤诚之心!”

“哎哟,恳请少主还是速速思索应对钱家之策啊!”

听闻钱家欲兴兵来犯,陈云志心如波涛,片刻难安,恰似那仓惶奔窜、失了方寸的老鼠。

陈玄林见此情形,拱手而言:“孙光尚藏于我私宅地窖之中,可速遣人前往拿获,严加审问,以探得情报,及早筹谋应对之策!”

陈云志闻听此言,正欲着手安排人手,却被陈玄白抬手阻拦。

陈玄白神色沉稳,缓声说道:“不必了。钱家绝非愚钝之辈,想必已然察觉事情败露,此刻恐已有所动作。”

忽然,外面传来急促步履声。

“报!家主!西城桂花巷失火,陈家两间店铺被毁!”

“桂花巷...不好,是我的宅邸!”陈玄林神色骤变。

“瞧,如我所言!”

陈云志和陈玄林一齐看向少主,等待着这位少主的决策。

陈玄白面上的浅笑瞬间敛去,神情转为峻肃,周身隐隐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语调沉稳有力道:“传令全族即刻戒严!族中妇孺,务须减少外出,不可轻涉险地。族中青年子弟,切不可与钱家之人贸然起正面争斗。

挑选族中少许武艺精湛、行事机敏的精英,暗中前往滋扰钱家产业。但行动之时,务必以保全身家性命为重,不可逞匹夫之勇,致有损伤!”

“陈玄林听令!族中精锐便交由你统领带队!”

“啊?”

闻得此言,陈玄林顿时一怔,他不过是匆匆赶来传递消息,实无拼杀之意啊!

“少主……”

陈玄林话未出口,陈玄白继续朗声道:“今家族生死存亡之际,全族子弟皆难置身事外。若有胆敢私通敌族、吃里扒外之人,定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