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廷玄拍拍韩云说道:“哎呀!别想那么多了,等天阙宗来人,再兴兵围剿。什么疑问不都有答案了了吗!来大师兄,喝茶!这可是静梅山沁白芽!”
雪白的茶水倾入玉杯,冒出丝丝热气。轻抿一口,清冽的茶香顺着喉咙直入气海。
李长星放下杯,道:“因为这次魔修之事,掌门已经决定要收敛人口了。估计陈长老已经将小杨村的人迁到白水县城附近了,以后你我都有的忙。”
徐廷玄眉头一皱:“直接迁到县城?那镇上的人呢?”
李长星表情严肃道:“以后可能连镇子都要迁移,不如现在直接一步到位免得后面还要再折腾。”
三人面色凝重,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所准备,可如此极端的收缩却还是让人心情沉重。
天昏这么多年后,已经有许多宗门开始收缩了,可以说是必然。而很多像都衍山这样的宗门因为舍不得治下的许多资源而暂缓。修仙界最常见的资源就是各种灵稻、药材,这些都需要凡人百姓的劳作。毕竟修仙者一天至少要吐纳修炼四个时辰,肯定是没时间去照顾灵田的。
一但收缩,小块的灵田就等于放弃,只在大型城镇周围保留大片灵田。而收缩导致的生活压力加大也会导致新生人口减少,宗门收录的弟子也会减少。总之收缩领地,可谓多害少利。
“近些年,各县镇产出的灵稻越来越少了,选出的仙苗也一再减少。再这样下去恐怕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李长星说着叹了口气。
韩云低声道:“师兄可是担心仙门之间相互争夺,掠夺资源?”
李长星无奈点点头:“不止,日月失位已久,天下都在观望着。若是什么时候阴阳复位,便万事大吉。可现在不止日月失位,草木已经开始不长了,大家都明了,将来可能有更多灾象。所以诸门才开始收缩。等到哪天天上连这几缕残光都不见,便是你死我活之时。
到那时仙门相争算什么,列国纷争,攻城伐国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李长星眉头紧锁,
“我回山向掌门复命时,他老人家言至此处,悲彻忧虑、痛心疾首。”
韩云看着自己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大师兄现在却神情淡漠,一种无能为力的衰颓感萦绕在他俊朗的眉眼间。
李长星自入门测试授法时就超脱常人,受得宗门近百年暗淡蒙尘的《都化衍灵道书》,震惊宗门,叫老祖凌白道人出关看重。李长星也不负众望六个月就启灵圆满,直入练气,掌门亲赐只有筑基长老才有的道号。令都衍山所有弟子心甘情愿拜其为大师兄。
后来更是精于符箓阵法,一举扬名。若不是宗门怕他修炼太快根基不稳,为精炼修为、拔高道行,和练习符阵。李长星恐怕早就突破筑基,成为长老了。
可在韩云眼中一向无所不能的他,今天第一次生出了无能之感。
韩云嘴唇微微颤抖:“大师兄……”
李长星心念微动,随即稳固心神。天下大势他无能为力,那至少要仗剑持正,不负师门。
轻笑道:“是我忧心过了,现在先拔擢修为,增长实力才是要道。”
徐廷玄张开双手抱住两人笑道:“哎呀!你们是不是忘了我都衍山是怎么来的。当年祖师一个人光着脚就从楚国跑到燕国来。这才哪到哪啊!大不了到时候咱们效仿祖师爷,一走了之,吞冰咽雪呗!”
三人相视一笑。
…………
陈长老脚踏清风一路飞到都玄山顶,散去法风,走到了渡真殿。
掌门萧麟正在处理宗门事务,陈长老躬身下拜道:“禀掌门师兄,大杨镇下辖的十四个村落皆已迁移至白水县城。”
萧麟站起身,走出了大殿。云雾翻涌间隐隐能看到青溪山士舍里正亮着稀疏的火光。
“羽凌,今年的仙苗又少了两成啊!”沧桑疲惫的声音从萧麟高大的背影传来。陈羽凌走到掌门身旁,顺着他的目光向青溪山看去。
陈羽凌唇齿微张,却没说话。萧麟也不管他,竟直接坐在了台阶之上。
“你筑基后期也有不少日子了,估计只在我之下了。我闭关后山中就看你了。”萧麟侧身,陈羽凌也缓缓坐下。
他的心狠狠一跳,问道:“师兄可有把握?”
萧麟轻笑道:“濯州江河横流,正合我的『东流水』。况且还有聚海丹,不用太忧心。”
两人少时修道,以山石为蒲团,以黄鹤麋鹿为伴,和乐且孺。如今渡真阶前,已是百年春秋,恍如隔世。
两人先后站起身来,萧麟拍了拍师弟的肩,笑道:“长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可他肩上的担子也太重了。他才是个练气,剑法、符箓、阵法这些都是极难的道统,还有山中庶务、各种任务,这些通通压在他身上。
他回来跟我复命,问我未来怎么办。我当时与他说日月失位,天下将倾。他咬牙默不作声,我却看在眼里。
他从北边逃过来,是青筠师弟救了他。从此他一心向道,仗剑持正。可将来正道倾颓,人心思变之时呢?他还太年轻,还没见过玄宗仙族之间的腌臜龌龊与蝇营狗苟,他就要面对最动荡最混乱的天下。
他受得起这些吗?”
陈羽凌抬头望着师兄的背影,再往上就是“渡玄殿”三个大字。渡玄殿华光流淌,宛如白昼。
山中已是夜色如墨,不见远者。
“师兄,你我岂无年少天真之时?”
萧麟没有转身,走进了明亮的大殿里。
华光中飞出一物,陈羽凌信手接住一看是都衍山的掌门令牌。这也就意味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掌门。
倒不是他贪图权势,只是筑基到丹海境是修士的一道生死关,筑基修士多倒在这一步。现在都衍山也只有一位丹海老祖,所以一但萧麟成功那他就会是第二个丹海老祖,一但失败就身死道消,自然这掌门还是他的。
陈羽凌心中五味杂陈,不止是重任在肩的沉重。还有一些对萧麟不守规矩的无奈和微词。毕竟掌门传位这样的大事按道理是该在全宗门长老弟子面前宣布后,再举行传位仪式的。可萧麟就这样私下里把掌门令牌丢给他了,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让你再任性一次吧。”陈羽凌笑笑,转身往青溪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