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杨学

天空中一轮冷月高悬,关帝庙也关门收工了。

原来的的庙祝带着三百大洋离开,据说他和晋商起了争执,却还是拿钱走人。

张太虚就此落户在庙中,衣瑶陪着裴母去了西厢房,屋中的摆设一律全是新的。

裴母觉得有些奢侈,被张太虚拦下,叫她放心住下,衣瑶则伺候她的衣食。

而张太虚那帮亲戚们则不好再麻烦他,用借来的一百大洋,买了一顷地,言说日后必然加倍奉还。

此时张太虚才明白民间借贷是什么利率,九出十三归已经是相对来说是平价了。

真的民间利率要到十出二十归,也就是说借出去一块钱,到了期限要还两块。

张太虚连忙打住,这种利率他听都没听过,连忙说:“大舅,你们是老实庄稼人吗?”

“种了一辈子的地了,那还有假?”裴大舅一拍胸脯,发出厚实的“咚咚”声。

“那你们不会放贷吧?”

裴大舅面有难色,勉强点了点头说:“有时候借个种粮也就是了。”

“利率多少?”

“一番。”

“多少?!”张太虚听到这有点发愣,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年年造反了。

一番利谁还的起,再赶上灾年,税收不免,不反还有别的路?

“大家都是这样的,还有两番的呢,今年还不完明年再还,明年还不完后年再还。”裴大舅一脸紧张的说。

张太虚看着声音逐渐变小的裴大舅,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包银元来。

“你拿着这个。”

“中。”

裴大舅顺手就接过去了。

“现在还我两包。”

“啊?”

张太虚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裴大舅,颤抖着手。

“可不能再放贷了,就算是赊粮,咱们也赊的起,还不还的差那几粒粮食?”

“中,以后不干了。”

买下的田是县城南边,挨着大路的一片生地,地力不肥,但好处就是挨着一条小河,叫做西白河。

庙中的事自然也不用张太虚费心,一切俗事由裴庆出面,一副好面皮倒是比老庙公更受欢迎。

张太虚平日就是喝喝茶,读读书,逛逛街,城内却也没有什么消遣,城外倒是有一些唱小曲的艺人。

他听了会,给了一些铜板,比他在京师听到的差的多,那股精气神就不能比,聊胜于无。

刚进了庙门,就见裴庆迎了上来。

“不好了,有人找事。”

张太虚冷声道:“什么人?”

“一个马匪,自称杨学。”

“瞧瞧去,走。”

顺着砖石路,一路往庙堂走去,庙堂中耸立着一个人,看着也有二十五六岁,面色俊朗,黄黑的脸。

羊皮衣,羊皮裤,一副蒙古人打扮,看起来虽然有些落魄,却不免让人心生豪迈之气。

“张法师之名,如雷贯耳,江湖人谁人不晓。”

上来不急着动手,一顶高帽给他戴上了。

张太虚一点头,往旁屋一让,他看的出来眼前这人修为,差不多已经到了筑基的边缘。

收拾他很容易,但别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来打去麻烦的多。

裴庆拿过来一壶茶,两个杯子,关门出去了。

昏暗的室内,两人对面而坐,张太虚发觉有些暗,吹了一口气,点点火星吹燃了蜡烛。

“我看你应该是专门寻我来的,说说有什么事?”

杨学看了这一手,心中虽然钦佩,口风仍然是很硬。

“在下要一个交代,关帝庙的老庙公素来与我交好。地面上有什么矛盾,也都是我和关帝庙的人,还有在理教的人一起协商。”

“在理教?”

“在理教的本家就是青帮,漕帮,他们算是一个分教。”

“原来如此,那看起来咱们这也有漕运吧。”

“那是肯定的。”

张太虚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过去,一杯留在自己这边。

“你说我是关帝庙的背后站着晋商,他是在理教的背后站着青帮,你是什么来路也配跟我们一起谈事?”

杨学知道这是自己的短板,因为他师承白莲教,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

“我代表穷苦人跟你谈。”

这话也不假,白莲教众都是穷苦人,不过一旦成了气候,腐化堕落也是很快的。

“这么说连年的造反,有你一份?”

“这跟我无关,我们三家之前谈拢的地方都没事,那些是咱们三家管不到的地方。”

杨学很有自信,他的底气来自于大批穷人,指着他为他们说话。

张太虚看着他微微的笑了笑,知道这人是想当三家的老大,那也无所谓,一个名义上的老大而已,一端茶这就准备送客。

“行,没什么事就来我这坐坐。”

杨学明白规矩,抱拳说:“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去敖汉找我就是,再有地方的大事咱们一起商量。”

张太虚目送他离开,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煞气。

也是众生所聚,也是因念而生,却远远没有官煞那么沉重,反而显得很轻盈。

裴庆走过来说:“就这么让他走了?我打听过这人可是有名的马匪,他来找你并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会惹麻烦。”

“他想走也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拦,动起手来打坏了东西还要那钱去买。”

裴庆低着头,点头称是。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裴庆解决不了的事,张太虚出面解决,慢慢的名头越来越大,信的人多了庙也会越来越灵。

到了夏天,天气还是旱,新一批的流民又来了,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只有一条命,而这条命在这平均生存的时间是三年。

裴母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拿了些钱去开粥棚,但空有善心却没有手段,粥棚开设第一天就出现了踩踏事件,死了七个,伤了二十多。

裴母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难过的两天吃不下去饭,最后把这份积累功德的差事交给了张太虚。

“老姨就是太善了,实话实说这些人死了也是省的受罪了,好歹粥棚救了一些人,唉……”

裴庆宽慰着裴母,陪她到城北荟福寺去烧香。

这差事,让张太虚感到无语,这与他何干呢,但毕竟是裴母交代下来的,他也不好跟她对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