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虚进庙十年了,今年十五岁。
在庙里也有了些名声,仗着自己武勇过人,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人敢欺负自己。
关王庙的刘庙公也垂垂老矣,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
也没有什么食欲,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愿意再去想那么多
但是马县的富贵人家并没有因此就轻待他,反而安排了自家后辈子弟到庙里帮工。
这些人都是仕途无望,等着老庙公一死,好抢了庙占了地,为自己身后的势力谋划利益。
那北岳省蒲州关王庙,在整个北岳是大名鼎鼎,足有一千多年的历史。
虽然传承断断续续,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毕竟是关王庙的祖庭,影响力并不低。
在老爷们的眼中平时温文尔雅,老实巴交的张太虚就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只等老庙公一死就把他逐出马县。
张太虚平时也没有什么大爱好,读书,看报,喝茶。
他也不爱说话,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争着抢着表现自己,所以才给人留下忠厚,懦弱的印象。
这个日子就这样平凡的过下去了,他从一开始的焦急,到如今的淡定,只是表象。
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找寻那三个任务的影子,神格,神诗,传承。
穿着淡青色的长衫,黑色的绸裤,足下棉底布鞋,他打算出门去买一些茶叶回来。
路过正在晒暖的师父的时候,他轻轻的碰了碰师父的胳膊。
“师父,我去买包茶叶,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入手一片冰凉,人已经是走一会了。
一阵悲意凭空而来,庙中帮工见他面色悲切,就急忙喊上街坊四邻,叫各家各户都来帮忙操办白事。
吹吹打打,布置灵堂,停灵七日,就要入土为安了。
他头戴孝子帽,身穿孝衣,抱着师父的灵位,在头前走着。
“孝子引路!西方接引呐!”
没有人哭泣,大家一路默哀这个老庙公。
等把棺材抬到了预先选好的穴位时,事情有了变故。
在前面有几个县里的恶霸,拦住了去路。
“不准埋这,他没有后不能埋在坟山!你也不是本地人,你也没资格给他捧灵!”
张太虚眼睛一咪,明白这是有人给他下马威,那他就更不能服软了。
“不能停!走!”
几个混混要上前拦路,张太虚眼睛一噔,锃亮的眸子倒有三分煞气。
右手一抱灵位,只靠一只左手就打的混混们哭爹喊娘。
“算你狠,我们撤。”
于是队伍重新开始默哀。
“西方接引呐……”
在一旁的树林内一个身穿锦袍的胖子,头戴瓜皮帽,耳朵上挂着一副墨镜,两撇小胡子,右胸挂着一支金壳打簧表,饶有兴致的看着跪在地上讨饶的混混。
“胡爷,我们这事办差了,您看着发落吧!”
胡爷盯着张太虚,心里摸不准他的斤两,但是那庙中的神和神力,他可太想要了。
一帮愚夫愚妇根本不明白,那尊神像代表着什么,这是足够他提升到筑基的资粮。
不屑的看着送葬的队伍,不知何时开始,他心里有了这种超然的感觉。
也许是在他练成法术那一天,也许是从捣毁第一座野狐庙,获得了蛊惑人心力量。
“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扒他的坟,这是一道控尸符,控着老头的尸体去闹一闹,事情闹大了,他能不求着咱们?”
“这样做图什么呢?让文书老爷指认胡爷做庙祝不就好了?”
混混看到控尸符时眼前一亮,这种法符怎么也要十枚银洋,为了找一个外地小子的麻烦,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吗。
“我有点惜才,这种人才在我手里能起大用,朝廷下一步要改麦为罂。
要是关圣帝君下了神谕,叫那些愚夫愚妇改种罂粟,要是让他出面,你说那些人能不抢着去种?”
“高,实在是高!明白了,我们弟兄一定把事办好。”
胡老板点了点头,骑上了旁边的洋车,对他们挥了挥手,撂下三枚银洋,潇洒离去。
张太虚亲手铲了第一锹土,后面的工作就快了,很快这就挖出来一个一丈深的方坑,把棺材吊了进去。
“师父你就安息吧,徒弟我一定把您的法门传下去。”
张太虚行过大礼,插上三支香,摆上五样供果,行白事必然要摆单数,这对于鬼来说是吉利的。
众人默哀了一阵,纷纷说了些安慰的话,也就回去吃席了。
他的身边只剩四个庙里的帮工,分别代表煤矿,书院,妓院,县衙。
代表县衙的那个帮工,地位自然是很超然的,将其他三个帮工,轰在一边,大步上前跪在地上给老庙公磕了三个头。
“庙公,我们县衙可是支持张娃娃的,这您老可以放心,太爷说了就是他顶您的位。”
剩下的三个人里地位第二高的就是书院,书院的背后是北岳的财团,那是个大势力,从草原来的羊皮,羊肉,到盐铁茶那是无所不有,他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庙公,咱们是两路人,我们没资格说您的内事。”
剩下的就是煤矿的地位比较高了,他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庙公,您老安稳的歇着,矿上的不敢有意见。”
代表妓院的伙计,磕了三个头,一句话也不说。
站起身,张太虚分析了一下形势,没有一个是可信的,他们都是小鬼,背后的老爷还没发话,那就都是虚的。
“不要以为我年轻,你们就觉得我没脑子,诸位兄弟也都做不了主,等老爷子七七满了,再说那些俗事吧。”
张太虚说完拱了拱手,走向远方的树林。
“娃娃你干什么去?林子里可有鬼狐。”
代表妓院的帮工,见到他往树林去,想到莫非他发现了什么?急忙开言拦阻。
“没事,我砍几根木头,今天我给老爷子守灵。”
张太虚走到树林一看,一道深深的自行车辙痕,用手一压,一扒拉土还是湿的,这说明刚才自己感知有人偷看自己的感觉是真的。
洋车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这一辆洋车怎么也要一百银洋起步。
县里和洋人打交道,又是个胖子的只有风雅楼的胡老板了。
师父和他见过几次不欢而散,自己问时,师父只说人心不古,时间一长胡老板也不来了。
“胡老板要的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想必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何至于大费周章。”
掰了些枯树枝,扯了些干草,回到墓地垒了一个火堆。
夜色如墨,一阵大风,吹的火堆飞出了许多火星子,随即而灭。
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双碧绿的眼睛。
“鬼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