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烈日骄阳下,我穿着迷彩服站在整齐的队列中,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额头和脖颈上滑落,眼前有些晕眩,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有些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原地休息!”的口令终于迟迟响起。

我瘫坐在草地上,本来就孱弱的身体,一个星期的军训的强度更是心神俱疲。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兵!”教官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瞥了一眼周围,身边的陈途把帽子扣在脸上有些昏昏欲睡,似乎刚才的军姿训练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远处的章子珊则是和女孩们说笑着,脸上也是布满汗珠。

“先休息二十分钟,接下来你们会迎来一项非常好玩的挑战。”教官冷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道是真人CS?”陈途瞬间来了精神。

教官笑而不答。

“这么神秘,那应该是了。那玩意贼好玩。”陈途附在我耳边说。

然而,当我被领到那堵高达二十米的攀岩设施面前时,我的双脚顿时有些发软。

“这就是...真人CS?”我低声问。

“我不知道啊,我还有恐高症...”陈途的腿抖得比我还厉害。

正在我和陈途严肃的考虑要不要肚子疼一次时,教官却指向了旁边五米高的垂直墙体。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目标。所有人不得借助其他任何工具和载体,15分钟内全部翻越上逃生墙则视为成功。否则,要加餐喽。”

接着,他为我们讲解了规则和攀登方法。原来,所谓逃生墙的由来,是一座军校的学员毕业的前一天晚上,四十六期的学员执行离校前的最后一次水上巡逻任务,因为是最后一次巡逻学员们没有认真驾驶,导致巡逻艇撞上了在海面上的油轮,正值深夜,没人注意到这件事。当时学员们都很着急,此时要想活命就只能爬上油轮高达4.2米的甲板。最后在艇上没有任何攀岩工具,学员们靠着搭人梯的方法爬上了甲板。

后来学员们把事件经过报告学校,军校也受此启发,在学校的训练场上搭起了高达4.2米的墙,每一期学院以60人为单位必须在15分钟内全部爬上高墙才能获得毕业证书,后来这面墙有了毕业墙的称号。

“虽然你们有一百人,但是历来的标准是不能改变,15分钟,必须全部登!”教官有些恶趣味的笑着。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是下午五点,时间有些紧迫,陈途和刚阳等班里几个比较强壮的男生已经在一旁开始商量起了攀登方案。

终于,教官的一声令下,逃生墙的攀登开始了!

陈途和刚阳一马当先,在墙下架起了两层人梯。同学们则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身后准备陆续登陆。

教官表情凝重,指挥其他人员一起在墙下做起了安全措施。

叶原踩着陈途的肩膀,一点一点的往上挪移,渐渐够到了墙顶,他用力的在陈途肩上一蹬,艰难的爬到了墙上。

“你大爷的。”陈途在下边怒骂着。

“别骂了,时间紧迫,下一个!我拉你们上来!”叶原难得收起了嬉皮笑脸,俯身探手。

最难的两部分完成了开头,士气大振,同学们也有序的投入了攀登行列,他们踩着陈途和刚阳等同学搭成的人梯,一个个被墙顶的手一一拽起。

“你还顶得住不,要不换我?”我走过去问陈途。

队伍已经登上了大半,搭的人梯几次更迭,陈途依然在坚持。

“行,我上去拉人!”陈途也不废话,踩着我三下五除二爬上了高墙,将已经累得气喘如牛的叶原替换了下来。

肩膀被他踩上去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后悔,这血肉之躯搭成的人梯看着简单,实际肩膀上要承受一个人的全部重量!好在那些偏重的同学已被拉了上去,剩下的多是女生。

登陆还在继续,我只得咬牙硬挺,手脚越来越酸,眼前也一阵模糊。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章子珊喊着我的名字,她在墙上焦灼的不停的招手,表情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老赵挺不住了,先把他弄上来!”陈途大声吼着。

我感到身体被人高高托起,往下却看到了卓轩羽满是尘土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手腕已被陈途牢牢扣住,和另外一人合力将我拉了上去。

我大口的喘着气,往墙下看了几眼,还没登陆的仅剩三四人,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静静的立在原地。

我看了一眼陈途,饶是以他的体质,如今也累的不轻,衣服上满是灰尘,手臂被勒的满是青痕。

他与裴心月遥遥相望,轻盈的风穿过两人无声的间隙。

“你快来!我一定能把你拉上去!”他这般说道。

裴心月也不再迟疑,她笨拙的踩着人梯,竭力踮着脚够向陈途伸出的手。

三厘,两厘,一厘,终于两个人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陈途大半身子近乎趴出了墙外,他死死的抓住了那只纤细的手,仿佛握定了凝结的时间。

....

我和陈途并肩躺在草地上,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像是一滴融化的金子,从天空边缘缓缓渗出,它流淌过云层,将那些细碎的云染成赤红色,又渐渐稀释成少女面颊上羞涩的粉,远处的山峦被镀上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风从西边吹来,我有些困了。

一边却传来悉数的响声,我偷偷睁开眼,陈途不知不觉中已正襟危坐,手中多了一瓶矿泉水和一个坐在一旁的倩影。

我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身体一动不动,装作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

“今天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上去。”不知过了多久,裴心月的声音打破沉寂。

“呃....其实也没什么。”陈途木讷的回答道。

“诗词研究的怎么样了?”

“很久没碰了。”

又陷入了沉默,天边的云霞缓慢的变幻着形状,栏杆的影子在晖光下拉的很长很长。

“成绩怎么会掉的这么厉害?为什么?”裴心月再次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功课越来越难吧。”陈途如那时般坚定地摇了摇头。

裴心月不再说话,她静静的凝望着远方的落日,那双曾如小溪般明静的眸子盛满了暮色般的惆怅,风吹起她齐耳的短发,一切仿若梦中。

“要...加油了。”她轻声说道。

陈途眼神涣散,夕阳的碎金在他的瞳孔里一点点暗淡,直到完全熄灭。

“我试试吧。”他有些踌躇。

我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欲望,索性坐起来眺望起远方。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残阳蜷缩在地平线上,像是不愿离去的恋人。它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群山点燃,每一扇窗户都短暂地成为了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即将被黑夜接管的世界。然后,几乎是突然地,那团火焰熄灭了,只留下天空中渐渐冷却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