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行刑

校场。

午时将至，刑台高筑，围观百姓渐渐聚集。

李覆舟蹲校场对面一栋两层楼粮铺的屋顶上，借助屋脊的遮掩小心翼翼的打量着。

从这个角度望去，刑场的布局尽收眼底，血雾升腾，在灰白视界他果然发现了东侧那道不起眼的暗门。

两名崔陇傅的亲兵正在门假模假样的守卫，实际上是用身体挡住那暗门罢了。

显然这应该就是崔陇傅安排送赵立跑路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吱呀声由远及近。

“来了。”

李覆舟瞳孔微缩。

校场门口，一辆囚车正在缓缓的靠近，其中的囚犯正垂着脑袋蜷在铁笼里。

周围的百姓好像像被惊动的鱼群般骚动起来，几个半大孩子一溜烟爬上大树想要看得更真切些，却又被协助守卫的幽州军士兵给赶了下去。

李覆舟的视线扫过人群每张面孔，没发现程红药的踪影，倒是看见幽州军那光头正坐在街对面的茶水摊上。

“这崔陇傅倒是没有撒谎。”

他盯着囚车里那个与赵立有七分相似的替身。

那人双眼无神，嘴角还挂着涎水，显然被喂了药。

粗布囚衣下露出的小臂布满鞭痕，这应该是今早才新添的伤口。

毕竟黎教余孽被抓，就该有受刑的痕迹。

突然，灰白视界里亮起一团刺目的光。

陈望披着玄色大氅从校场西门进来，腰间挂着的镶金玉佩随步伐晃动，在阳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金光。

“崔大人好大的排场。”陈望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刚刚落座便开口发难，“一场处刑罢了，弄得满城风雨，莫不是刻意等人来劫囚？”

“我甚至听说崔大人昨晚还亲自去地牢探望那黎教余孽。”

端坐在监斩台上的崔陇傅连眼皮都没抬。

他今日特意换上全套玄虎铠，肩甲上的虎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不比陈望腰间的玉佩暗淡。

“主将有权在行刑前复核死囚供词。”

“陈参军若对军务有疑，大可上报余大将军。”

陈望被噎，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他当然知道这条军规，这些年他可是靠着这条军规暗中处理了不少自己的反对者。

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行，陈望正打算开口再刺两句，忽见崔陇傅站起身，六品修士的威压如潮水般漫过全场。

“肃静——”

声浪裹挟着内气撞在四周墙壁上，惊起一群麻雀。

远在校场外的李覆舟顿时露出一丝笑意，这招‘狮吼功’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差不多了，也是时候送咱们崔大人一份大礼了。”

李覆舟低声轻语，深深的的望了眼校场方向，身形一转，向着玄虎军驻地先锋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校场内，崔陇傅的目光扫过四周，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展开卷宗。

“逆贼赵立，原扬州军斥候营伍长，后投黎教。。。”

崔陇傅的声音如滚雷般传遍每个角落。

百姓们踮脚张望，浑浊的眼中映着刑台上那个垂死的替身。

“意图颠覆朝廷，劫掠官仓，残害百姓。。。”

人群中响起窸窣的议论。

蹲在墙根的乞丐突然不屑的嗤笑出声。

他断掉的左腿就是被玄虎军的战马踩碎的，当时提他治疗的大夫如今就呆在黎教。

但他的笑声很快就在一旁玄虎军的怒视下变成了刻意的咳嗽声。

崔陇傅的宣判词越念越长，刑台四周却越来越静。

百姓们交换着眼色，用沉默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罪证确凿，依律当斩！”

最后一句落下时，百姓们低着头，像一片被暴雨打蔫的庄稼。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世上最重的罪，从来不是写在律例上的那些。

那替死鬼像滩烂泥般歪在柱子上，对崔陇傅的宣判毫无反应。

他再一次环顾四周，依旧没能发现一丝异样，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李覆舟当真不来？

“且慢！”

“下官怎么瞧着这死囚不太对劲？”

陈望突然窜上刑台，一脸狐疑的朝着囚犯的方向走去，伸手就要去扯那替死鬼的头发。

锵！

柳叶剑突然横在陈望喉前三寸，惊得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陈参军。”

“你越权了。”

崔陇傅冷眼盯着陈望，六品气势骤然爆发，将他拦下。

陈望的神情也顿时阴冷下来，哪怕实力稍逊却也不甘示弱。

两股气势在刑台上空相撞，激得旗杆上的绳索啪啪作响。

他阴鸷的目光在崔陇傅的剑锋与囚犯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在下一刻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崔大人何必动怒？”陈望突然收敛气势，退后半步，轻声开口，“下官不过是尽监军之责罢了。”

他刻意将‘监军’二字咬得极重，心中顿时有了个想法。

“既然崔大人拿职权说事，那下官可就有话要说了。”

“行刑时，监军可是有权指定行刑官的。”

随即击掌三声，从人群中立刻走出个满脸横肉的刽子手。

这崔陇傅今日处处反常。。。

那囚犯连头都不抬，莫不是早就被调了包？

呵，若真如此，他倒要看看接下来崔陇傅如何收场。

“这位可是处理过下官常用的熟手，保准让那逆贼。。。死得明明白白。”

新上场的刽子手咧开满口黄牙，缓缓走到囚犯的身后。

陈望负手而立，眼底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

这刽子手是他从刑部借调的心腹，只需在斩首后阻拦收尸拿下头颅，自然有办法查明囚犯的真身。

崔陇傅见状，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剑却是缓缓垂下。

陈望的提议，他无法拒绝，这确实是监军的职权之一。

他抬头瞥了眼太阳，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半柱香时间。

此刻哪怕崔陇傅有心周旋，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在他还在思索应对之策时，一道强大的气势自校场门口拔地而起。

五品修士的威压顿时笼罩在崔陇傅和陈望身上，直叫二人僵在原地。

只见程远山在一众幽州军的护送下，硬生生的挤开拦路的玄虎军士兵，踏步而来。

“崔大人，陈大人。”

“在我这幽州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竟无人通知老夫。”

“当真是瞧不起老夫吗？”

程远山缓缓走上监刑台，看也没看两人一眼。

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坐上了监刑台的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