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周明刚踏出院门，忽觉周遭空气一滞。
他驻足凝神，只见远处巷陌间，不知何时已浮起一层薄雾。
那雾气初时如纱，却在转眼间浓稠起来，竟似有生命般向着四周蔓延。
火泉的光被雾气吞噬，四周景物渐渐模糊难辨。
周明突然停住脚步，心中一惊。
“这夜雾又来了？”
就在浓雾升起的瞬间，他怀中的火石突然发烫，雾气仿佛受到惊吓，眨眼间便消散无踪，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周明心头一震，紧紧攥住火石不放：“这火石竟能驱散夜雾？”
可雾气消散得太快，转眼间又恢复成这六年来的寻常夜色。
他若有所思，转身退回院中。
又静候半个时辰，确认了夜雾不再出现：“看来得带着火石去找凌婉儿了，这邪祟似乎畏惧此物。”
他心知夜行冒险并非明智之举，但白日寻访凌婉儿更是难上加难。
谁会在浅夜火泉蒸腾下穿着夜行衣走动？
更何况凌婉儿也不会整日留在府中候着。
思及此处，他取出火石低声问道：“今夜雾气还会再来吗？若能压制，便闪烁一次。”
话落，火石微光一闪而逝，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
宁旭意识到自身似乎是至阳之物，天生克制邪祟，与火泉特性相似，如今又得香火加持，威力更增几分。
周明见状稍感安心，却又对火石生出新的好奇。
“若是虹光蓄满，又会显现何等威能？”
只是那虹光始终未能充盈，他一时也寻不得增强之法，轻叹一声：“罢了，先找到凌婉儿要紧。”
他身形一闪，转眼便落在府衙外。
稍整衣冠，轻松避过了守卫耳目。
可来到偏房区域后，他凝神细察，却始终辨不出凌婉儿的具体住处。
“难道要逐一搜查？”周明暗自沉思。
偏房内，赤犬突然竖起耳朵，从凌婉儿床下站起身来，它凑近主人耳边，低声道：“小姐，外面有人。”
凌婉儿立刻惊醒，轻手轻脚地披上外衣。
但奇怪的是，屋外始终没有动静。
她赤足走到窗边，屏息凝神，试图捕捉外面的蛛丝马迹。
此刻，周明立在屋檐上，听见动静嘴角微扬。
“就是这里了。”
他并未移动身形，只是运起内力，将声音凝成一线：“凌姑娘，可否出来一叙？”
这声音恰到好处，既能被五感敏锐的凌婉儿捕捉，又不会惊动府衙里的官差。
话音方落，凌婉儿眼神骤然锐利：“是他？”
她反手握住佩剑，推门而出：“赤伯不必跟来。”
身影掠过庭院，足尖在假山石上轻点借力，月光下，她未戴斗笠的面容清晰可见，身形如鹤般轻盈跃上屋檐。
凌婉儿一袭白衣立于月下，衣袂随风飘动，肌肤在冷辉中泛着瓷色的光，眉目如画却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她白衣胜雪，立于檐角，夜风拂过眸光清冷：“何事寻我？”
见状，周明收敛心神，直入正题。
“昨夜曾说，我有办法找到月华。”
话音未落，他已从怀中取出那袋脱了壳的金穗，扬手抛去。
凌婉儿眉梢微动，迟疑地解开布袋。
霎时，一缕精纯灵气逸散而出，竟引动她丹田内沉寂多时的真气，如春溪解冻般缓缓流转。
她猛然抬头，眸中难掩震惊：“此人竟真能寻来这等罕见灵物！”
见凌婉儿神色变化，周明暗自松了口气：“这金穗果然有效。”
“既然确认无误，凌姑娘可愿详谈？”
凌婉儿收敛心神，沉声道：“公子想要什么交换？又能提供多少灵米？”
她声音虽淡，却透着一丝难抑的急切：“公子想必清楚，这绝灵之地无灵脉可依，若要修行，每日都需灵米滋养，所需之量……”
“四斗灵米，应够凌姑娘一月修行之需？”
周明略作盘算，报出数目。
凌婉儿闻言轻轻颔首：“四斗灵米，若省着些用，确能支撑月余修行。”
只是她目光微凝，暗自思量：“此人绝非寻常乡民，竟对修士用度如此了然，连分量都算得这般精准……莫非，是为那件事而来？”
念及近日官府密传的“永夜侵蚀”异动，她指尖不自觉地紧了紧。
外界氏族宗门至今未闻风声，平遥县才能维持这般繁荣景象。
六年来山中异宝频现，灵草珍兽层出不穷，引得各大势力暗中争夺，却无人察觉其中蹊跷。
“既如此，每月此时，凌姑娘在此等候便可。”
周明淡淡道，心底却暗自盘算：“每月四斗灵米，对家中九块火田的收成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只是待再沉淀一些时日，便扩建吧。”
“所求甚简…”周明压下心头忐忑：“一部修仙功法即可。”
凌婉儿闻言竟未迟疑：“不知公子要何种功法？”
“功法还有分别？”周明一怔。
他虽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自然是品阶越高越好。”
话落，凌婉儿微微颔首：“绝灵之地虽贫瘠，功法倒存有不少，十日后来取便是。”
“十日后，四斗灵米定当奉上。”
周明拱手一礼：“告辞。”
说罢，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正当身影即将消失时周明忽又顿住，夜风中传来他带着笑意的提醒。
“凌姑娘可要想清楚，这大周境内能供你灵米之人…可不多。”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黑影融于夜色。
凌婉儿独立檐角，素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袂。
“绝灵之地功法泛滥，各大巨城皆有收藏，偏这灵米有价无市，若非灵脉断绝，这些功法岂会沦为寻常？”
“每月四斗灵米换本功法……”
她喃喃自语，忽觉这笔交易透着蹊跷，直到地光渐白，那袭黑衣仍在心头萦绕不去。
周明踏着露水回到宅院时，地光已泛白。
他反手合上朱漆大门，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王家这个心头大患总算解决了。”
指尖抚过怀中温润的火石，他嘴角不自觉扬起。
“从今日起，再不必为那些琐事分神，终于能全心追寻仙道。”
穿过回廊时，晨雾中的药圃散发着淡淡清香，厨房窗棂透出暖黄烛光，冯花早起熬粥的香气飘来，周明忽然觉得，这寻常的清晨竟比往日都要明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