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忙别的事情，无法提供协助，你要靠你自己了。另外，如果有机会，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一个黑人在蒙特洛斯探听一个名叫帕特里夏的病号，此事不要让你的同僚知悉，这很重要。——维多利亚”
读完维多利亚发来的消息后，丽贝卡咂了咂嘴，然后有些失落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本打算借助老板们的人脉探听一些有关蒙特洛斯儿童青少年行为健康医院的内幕，虽然她也没多大把握，但如果蒙特洛斯真是一个卖/银窝点的话，按理说道上至少也应该会传些风声才对，而道上有风声，就意味着科伦布斯兄弟伸向四面八方的触角说不定能探听到一些普通警察没办法探听到的消息。
——毕竟兄弟两人在道上的人脉可不是警探手里握着的那几个线人能够比拟的。
丽贝卡听说过一个说法，那就是警探厉不厉害，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他们的线人给不给力，对于那些在反黑组、缉毒组工作的警探来说尤为如此。
道理很简单，警察在面对有组织犯罪，尤其是潜藏在地下的有组织犯罪时天生处于劣势，我方在明，敌方在暗，如果把帮派团伙比作藏身土壤底下的蚁群，而警察是长在土壤之上的阔叶树的话，那线人恐怕就是这棵树向地下延伸的根系，只有根系足够强大，才能感知到潜藏在地下的蚁群，才能让树本身长得更为茂盛。
从这个角度来讲，科伦布斯兄弟也许是一棵参天大树，他们有着非常强大、非常复杂的根系，要比警察强太多了……
不过，再强大，帮不上忙也没有用。
丽贝卡也考虑了一番老板们不想提供帮忙的原因：
有可能就像维多利亚在消息里说的那样，他们现在也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没空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分神。
丽贝卡知道有关Mini的事情，这还是雷蒙德在床上告诉她的，Mini带来的问题的确既紧急又严重，需要足够的重视，他们无暇他顾也很正常……
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一种丽贝卡不希望成真的情况。
——他们也许知道蒙特洛斯内部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碍于身份，或者说碍于立场不方便露面，更别说提供帮助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在这座罪恶之城里有很多“众所周知”的“卖/银集团”，而科伦布斯兄弟和其中一些集团保持着极好的关系——就好比说俄罗斯黑手党吧，维诺格拉多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纽约订购“女孩儿”，而这些女孩儿被运到芝加哥后可不是来从事正经行业的……
名义上，芝加哥的警方当然会坚决对这些违法行为说“不”。
可事实上，这些“女孩儿”和“毒品”的性质是一样的，都是商品，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重复利用”。
在芝加哥，在美国的任何一座大城市里，有需求就一定会有市场，有市场就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而一旦铤而走险的人抱起团来，成了气候，警方也会对此束手无策。
风化组每年都会取缔各种小型卖/银窝点，但是这些窝点在一轮扫荡过后又会像雨后春笋那样遍地开花。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在地方上有势力的帮派来从事这一行业，远远要好过让一帮无名之辈、乌合之众来组织此事。至少那些人懂得“可持续发展”，不会把可怜女孩儿的尸体丢的满芝加哥都是。
——妥协。
这就是芝加哥警察对此的真实态度。
也是很多大城市的警察对此事的真实态度。
就和毒品一样，他们知道这种东西屡禁不绝，所以只能去寻找与之共存办法。
这就和美国人现在还在使用不方便的英制道理一样。
妥协。
不是因为想这么做。
而是因为只有这一条路能走的通了。
当然，除了无可奈何以外，警方选择妥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个原因更为直接：这些卖/银团伙的客户往往不止于普通市民，通常，还会有类似“特供品”的高质量女孩儿，这些女孩儿可不是谁都床都会上的。
——说不准敬爱的警察局长威廉也曾经享受过类似的服务。
风化组的工作难办就难办在这儿了，你永远也不知道在拔萝卜的时候还会带出来什么其它的东西，兴许萝卜底下还藏着一颗能把所有人通通炸上天的诡雷也说不定……
那么，蒙特洛斯的背后是不是也有类似的内幕呢？
丽贝卡不知道。
也许某个芝加哥的大人物是蒙特洛斯“妓/院”的常客，而这个大人物又和科伦布斯兄弟有联系，这足够让他们两个投鼠忌器了……
这也是丽贝卡会考虑这么多的原因：她得搞明白科伦布斯兄弟真正的态度是怎样的，毕竟自己是他们的雇员，而不是一名真正的警察。
这意味着如果科伦布斯兄弟在这件事情上站在了重案组和沃尔特的对立面上，丽贝卡就得想办法在不被沃尔特和其他同僚察觉的情况下暗中破坏他们的调查，这才是雷蒙德当初把她这颗钉子钉在重案组的意义所在。
她是一道在关键时刻能排上大用场的保险。
当然，也许蒙特洛斯没有什么大客户，是丽贝卡想多了。
但这并不能意味着她就能痛痛快快地跟着沃尔特一查到底。
——总不能什么都查吧，万一真查到点儿什么呢？
没错，芝加哥是一座大城市，这里生活着几百万人。
但是只有真正在这里住过，或者说，见证过芝加哥阴暗面的人才知道，这座城市要比想象中的要小。
这几百万人并不能决定这座城市的未来，这座城市的未来往往只取决于少数几个人，这就意味着，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挖的足够深，总能挖到这几个人的影子……
万一沃尔特一铲子下去，触及到了他不应该触及的东西该怎么办？
为此，丽贝卡必须要擦亮眼睛。
她必须随时做好事情会发生变化的准备……
这个念头刚在她的脑海里过了一圈儿，变故真就发生了。
不过这个变故本身和蒙特洛斯关系并不大，至少现在还不大。
“——嘿，丽贝卡，你有时间吗？”
听到诺亚·詹恩的声音，丽贝卡顺势收起手机，回过头去：“需要帮忙？”
“我得出一趟外勤。”诺亚快步走到丽贝卡的面前，对她说道，“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查到什么了？”
“不，没有，沃尔特正在调查蒙特洛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凯瑟琳正在调查那个给手机发短信的电话号码，约翰那边也没有新消息。沃尔特叫我们去一趟布里奇波特。”
——布里奇波特。
丽贝卡心想。
——又是布里奇波特。
最近好像全芝加哥的坏事都在围着这个社区转。
“发生了什么？”
“第九分局的人在芝加哥南支河里捞出了一具尸体，”诺亚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一个男孩儿，学生证上显示的信息表明他还没有成年，由于事发地点距离我们发现艾拉尸体的地方不算太远，出于谨慎起见……”
诺亚缩了缩脖子，没把话说完。
但丽贝卡已经领会诺亚的意思了：同样都是未成年，沃尔特警长担心这两件事情之间会有关联，所以才会派人去看上一看，否则以第九分局的尿性，原本就因为裁员而人手不足的他们恐怕不会认真对待此事，搞不好会直接定性成意外落水或者自杀敷衍了事，那重案组这边永远也不会收到风声了。
——听上去也许很荒谬，但是有些分局真的喜欢这么干事儿。
背后中枪都能说是自杀呢，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能的？
“好，我跟你去，”说完，丽贝卡和诺亚向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准备直接下楼去停车场，“有什么信息需要我提前知道吗？”
“刚才说了，第九分局那边的人在尸体附近捞到了那孩子的学生证——怀亚特·莱利，今年十七岁，是布里奇波特社区高中的十一年级学生。”
“真糟糕。”丽贝卡感慨道，“总是孩子。”
“是啊。”
XXX
与此同时，约翰·哈蒙德这边也在行动。
他将会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人物。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整个重案组里只有他在蒙特洛斯精神病院里，只有他能够接触到问题的根源，也就是那些似乎在被人“胁迫卖/银”的孩子们，也只有他能够“直捣黄龙”。
根据数字取证部门破解手机后得到的信息显示，在今天上午十点之前，负责往那部手机里发“名单”的人就已经把今天的“点单”发了过来，上面写着四个名字，两男两女，哈洛、芙蕾雅、肯特、卢卡斯，想必这四个人就是今天“外卖订单”的内容了。
如果他没猜错，今天晚上，确切来说应该就是七点晚餐前后，这四个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送出蒙特洛斯，送到点了他们的客户家里，又或者是酒店里……
而在此之前，那个叫梅芙的少女会负责联系这四个人，告诉他们今天晚上有“外卖”要送，让他们提前做好离开蒙特洛斯的准备。
——这就是梅芙的作用，她是负责通知那些孩子们的，否则由一个大人去找他们还是过于明显了。
而沃尔特制定的计划也很简单，那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搞清楚这个深藏在蒙特洛斯医院水面下的组织的完整运作方式——搞清楚他们是如何把孩子们运出蒙特洛斯的，又是如何安排接下来的行动的。
换句话说，沃尔特要抓这些人一个现行，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带着警察来把蒙特洛斯翻个底朝天。
为此，约翰必须想办法监视梅芙的一举一动，毕竟那个幕后主使将球踢到了她的脚下，她将会是接下来这一切的核心。
光监视还不够，他还需要监听，尤其是监听梅芙给那四个孩子交代事情时的对话，肯定会录到关键信息，这对整个案子的侦破来说意义重大。
但是约翰不可能直接走过去将监听器揣进梅芙的兜里，这是不现实的。
她只穿着热裤和T恤衫在外面晃荡，约翰根本做不到像个神偷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监听器揣进梅芙的屁股兜里，他刚把手伸进去，梅芙就会大喊“流氓”。
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只能换一种策略。
或许送梅芙一点儿东西，她能随身携带的东西，比如说手表啊，饰品之类的。
但是很快，约翰也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暂且不说梅芙会不会收下一个她本不认识的安保人员平白无故送她的东西，就算她真的收下了，如果她足够警觉，也不会把那样东西随身携带……
要送，也得送她完全没办法拒绝的东西。
——就比如那部手机。
那是她的命门。
当然，她也许会声称手机不是她的。
不，不是也许，这是必然事件。
但是约翰能强行把手机留在她那儿……
而她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把手机往别处一丢，因为这里面的东西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会随身携带，甚至有可能去找她的“上级”讨论这个问题。
这就是通过“冒险”换回来的机会。
——说干就干。
凯瑟琳将装好后门的手机还给约翰后，约翰就拿着手机去找梅芙了。
梅芙这个时候在她自己的单人间里坐着，约翰扣响门扉后不等回应就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梅芙瞥了一眼闯进来的约翰，笑着说道：“看来没有人告诉你这里的规矩。”
“什么？”
“你不应该随随便便进我的房间，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梅芙十分刻意地用手拽了拽T恤衫宽松的领口，露出大半香肩和令人眼晕的北半球轮廓，“没有人告诉你吗？我经常在房间里用手解决需求问题——还是说，你是知道了，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真可惜，如果你提前告诉我的话，我可以好好准备一下，让你大饱眼福的。你只能等下次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梅芙还没来得及询问约翰他欠了自己什么东西，约翰就把手机拿出来拍在了桌子上。
梅芙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又佯装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句话都没说。
“我猜这个应该是你的。”
“不是。”梅芙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你当然不知道了……”约翰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听着，我之前在州监狱里见过不少你这样的人，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梅芙，我知道。如果换做是监狱，你肯定会因为私藏违禁品受到惩罚，百分之百。但这里不是监狱，而且有人建议我和你们这些孩子处好关系，所以……”
约翰用一根手指将手机往前推了两尺的距离。
“我听说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想和你原来的朋友们保持联系……”约翰顿了一下，“你来这里是为了治疗，不是犯了错事需要受到惩罚，所以这东西我还给你，就当帮我个忙，下次换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藏好。”
自顾自地说完这些话，约翰扭头离开了梅芙的房间。
梅芙立刻站起来，抓起手机：“嘿！我他妈说了这不是我的东西！嘿！把它拿走！该死——”
结果约翰头也不回地走了，顺手关上了她房间的大门。
——毕竟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把手机留在梅芙手里。
约翰离去的脚步越来越快。
而梅芙没有跟上来。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