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许文音带着婢女在花房旁站着欣赏鲜花,虽正值隆冬,暖房里满园的玉色玫瑰花开的正盛。
“快看!小姐,那里有一朵红色的玫瑰!”婢女惊奇地以手指着花房边缘的一朵红色玫瑰,许文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朵红艳的玫瑰花开在花房边缘,花朵小小的,比玉色玫瑰要小得多,显然不是经过精心培育过的。
许文音的脸上一阵欣喜,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多数是被花匠粗心遗落下来的,很快就会被拔除。这座玉色玫瑰花园,是皇夫为陛下建造的,陛下喜爱玉色,红玫瑰再好,长错了地方,也只能被当做杂草对待。”
秦允远远的站着看了她许久,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可就是迈不动步子。听她说完,开口道:“一朵花而已,何故做如此伤感之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许文音一惊,她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是秦允,眼中露出喜色,起身疾走几步,又想起不能失了礼数,慢了下来,缓步走至他不远处停了下来,微微福了下身:“偶尔感慨,倒是让驸马见笑了。”
听了这话,秦允眉头一皱,朝她迈了一步,眼中满是受伤,轻轻说道:“文音,不要如此唤我。”
婢女知趣地默默退后了几步,左右转头,观察着环境。
“你知道的,这非我所愿,我本该、是你的夫君~”他将夫君二字拖的老长,声音中充满渴望。
“夫君”许文音没有抬头,小声着重复了一句,这个称呼,她不知道在心里憧憬了多少次。
但很快,她恢复了理智,头未抬,眼睛仍旧看着脚尖,冷静说道:“你也说了,本该是,可惜不是。事到如今,无论你愿或者不愿,你是驸马,木已成舟。”
“文音,你在怪我对吗?”秦允拧眉缓缓走上前,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仿佛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一般。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你知道这些日日夜夜,我是怎样过来的吗?”他低沉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流露出痛苦与思念。
许文音随着他的步伐向前,反而缓缓向后退去,“可是你,终究还是娶了她。。。”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里蓄满泪水,只说了这一句话,胸口就被委屈堵的满满的,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思念啃噬着,她是在痛苦中生生熬过来的,秦允的感受她如何不知。可知道,她又能怎么样呢?
泪水不争气地自脸颊滑过,她不敢抬头看秦允的眼睛,生怕一与他对视,自己的情绪会如洪水猛兽般不受控制。
秦允深情地注视着她,抬起手,想为她擦去泪水,许文音偏过头躲了过去,掏出手帕,拭去泪水。
看着眼前的女子,秦允心疼不已,声音也温柔了许多,“文音,你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许文音非但没有抬头,故意别过脸避着他的目光,泪水簌簌落下。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袖口,努力控制着情绪起伏带来身体的颤抖。
他缓缓伸过手,慢慢地抚上许文音的胳膊,试图安慰她的情绪,这回她没有躲开。许文音理智知道应该拒绝,但情感忍不住想要靠近,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挣扎,终究是没有动,遵从了本心。
她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从初见开始,她一直低着头未正眼看他,此刻终于鼓起勇气把秦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秦允的脸庞,似是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褪去了圆润,轮廓更加分明。臂膀宽阔,身体肌肉线条更加紧实,这种怀抱,应该能遮挡一切风雨吧!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他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眸,目光刚一接触,秦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思念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冲刷走了他的理智,他一把将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
许文音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她反手环在秦允的腰上,感受着日日夜夜以来思念的人传来的温度,任泪水横流。
他们就这样紧紧地相拥了很久很久,才恋恋不舍地分了开来。许文音眼波流转,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的眼睛,“秦允,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秦允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温柔说道:“一直在这里,一刻也未曾动摇。”见她甜甜地笑了。又接着说道:“当初若是当今陛下的旨意,我会求陛下收回旨意,甚至抗旨带你远走高飞,陛下仁善,绝不会祸及家人。”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可先皇的旨意违背不得,我不能置九族于不顾。。。文音,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当今陛下既有雷霆手段,又有菩萨心肠,但先皇和陛下不同,杀伐果断,从不容别人挑战天子权威。这些许文音又如何不知,她拉住秦允的胳膊晃了又晃,化身小女儿般撒娇:“我们去求一求陛下,虽是先皇的旨意,但如今陛下早已亲政,她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桩婚事,你不幸福、我不幸福、萧锦竺也不幸福,说不定陛下就会同意你们和离的。”
秦允避开了她炙热的目光,有些犹豫地说道,“眼下还不行,我恐怕刚刚得罪过她,我需要立下大功,作为筹码去讨赏,此事才有机会”。女皇再仁善,也是天下之主,挑战她的权威,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
这话虽听着有几分道理,但秦允的语气听起来不够坚定,有些犹豫,许文音会错了意,以为这只是他的推托之词。
自他怀内挣扎而出,许文音一脸落寞地低下了头,不再看他的眼睛。
秦允的手虚空在半空,有些迷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心上人为何忽然翻了脸。
经过三年多的煎熬,许文音感觉自己心里已经结了霜,如今他稍有退缩之意,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也足以使她的心中一片冰冷。
已经被放弃了一次,现在又要被放弃第二次吗,自己竟从未被坚定选择过,难过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她。
过往的伤痛,让她格外敏感,心里滴的血化身尖刻的刺,将她保护起来。
她当即推开了秦允试图拉住她的手,语气失落地问他,“你当真愿意放下萧锦竺给你带来的权势和地位吗?”
她的话令秦允感到震惊,他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文音,权势地位何时能入的了我的眼。当年陛下与公主对立,陛下尚且不能阻止这桩婚事,如今陛下和公主和好,公主又刚刚受了委屈,此时贸然请旨和离,我担心陛下震怒,连累你我家人。公主毕竟是陛下亲妹妹呀。”
秦允一声叹息,眉头紧锁。
许文音将话全部都听了进去,却还是故意将话说的尖刻,“也对,陛下自己也恋着你都无能为力。。。”
“文音,慎言!”秦允以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不可妄议陛下!”
许文音面如死灰,她心里明白秦允说的都对,只是一股情绪涌上来,让她故意做些出格的事说些出格的话,反正今天已经糟透了。
“你考量的恐怕还有家族前途吧。”许文音冷哼丢出一句话,但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尤其是看到秦允一脸的伤心落寞,她更加后悔自己步步紧逼,刺激秦允。
“不,文音,不要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好吗?”秦允一改沉静自持的样子,听见许文音的话慌张了起来。
许文音没有说话,但她的伤痛溢了出来,同时也刺伤了秦允的心,感觉亏欠她良多,且都无法弥补。
顿了顿秦允继续说道:“我是男儿,对家族前途负有责任重担,但若说我贪恋权势地位,也是冤枉了我。”秦允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柔情似水地看着她,贪婪地想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地刻进骨子里。
“这无可厚非,我明白的。”许文音见他伤心,努力压下难过,挤出来一抹温柔的笑,转了话锋。
“陛下此次肃清朝野,诛杀反贼,既有谋略,又有魄力,她向来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文音,相信我,你等我,一定有机会的,我有预感,快等到了!”秦允满怀希冀,又有些焦急地看着她。
“等”,这个字刺痛了许文音,“等,我还等的到吗?未必吧!”她的心一直向下沉,“忘了告诉你,公主中的毒,是我下的!”她低下头悠悠说道。
自秦允成婚,三年多来,许文音一直未嫁,独自守着一腔思念过活,父亲几次为她说亲,都被她拒绝了。父亲劝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秦允已经和长宁公主成婚,难道你要等他一辈子吗?自古以来,世家大族无不是通过联姻来巩固家族地位,如今你既不愿意联姻,为父也不勉强,可世间好男儿那么多,你若不喜欢出嫁,招几个夫婿也使得,为父实在不愿意看到你这样自苦下去。”
那段灰暗的日子黯淡无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娘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起居,时常于无人处叹气。爹娘直后悔早早地给她说了亲事。若不引起这个头,哪怕盲婚哑嫁,也不见得比现在烦恼更多。
猛然回想起来父母痛心疾首的样子,,许文音感觉自己真是不孝,父母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操心感情的事。
御花园见到了秦允,听见了他对自己同样的情义,同样的思念,这份感情有了安放之所,倒是把心中的遗憾消减了大半。如今感觉到希望渺茫,心中的那份执着也渐渐失去了力量。
许文音的话像一记惊雷在秦允耳边炸开,惊的他瞠目结舌,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心中仇视公主,一直刻意忽视她,今日只听说她中毒,也未细想究竟如何中毒,如今看来,竟是因为自己。
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一时不知该做何感想。
见他沉默不语,许文音恋恋不舍地将这个深深爱过的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过一番后,缓缓开口,“我们逗留已久,该回去了。”
秦允这才想起御花园人多眼杂,但宫人已经端着杯盘碟盏来来回回从他们身边走了一遭又一遭。
婢女一直咳嗽提醒,但他们两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婢女无奈也就不再盯着往来的人群,而是在不远处束手站着,眼睛盯着脚尖。
御花园里相拥的事,早已经传进了女皇的耳朵,她极为不悦。本就因为许文音反手下毒的事对她的印象一落千丈,如今秦允不肯救锦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许文音私会,这不是直往锦竺心里扎刀子吗?
“带许文音来见朕。”
“是。”一个小内监喏喏出去传话了。
与秦允分别后,许文音破罐子破摔,放下负累反而感到一身轻松。这时迎头遇到来传话的内监,听说女皇召见,她的神色又凝重了起来。
“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她心中想着,深呼吸了一口气,肃容跟在引领内监的身后,去见女皇。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知道自己惹了女皇不悦,许文音进殿后直接俯身在地行了跪拜大礼。
“平身,赐座!”女皇犹豫了一瞬,终于在看到那个俯身在地的柔弱女子后压下了怒火,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谢陛下!”宫人搬来个杌子,许小姐板板正正坐下,双手叠放在膝头,恭敬等着女皇发落。
瞥了她一眼,女皇有些责备地开口:“你今日出格的事做的可不少。”
许文音刚挨上凳子,又起身滑跪在地上,“臣女知罪。”
女皇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起来回话!”
许小姐无奈起身,又讪讪地坐下,气势凭空矮了半截。刚刚进来时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态,如今女皇既不给她请罪的机会,看起来又不像是不责怪她,反而让她有些心虚。
女皇并未看她,气定神闲地一边品茶一边开口,语气如同闲话家常:“当年你与秦允,两家说亲到了哪一步?”
“回禀陛下,双方父母已经同意,只待媒人合过八字即下聘礼。”许文音柔声说道。女皇不拿架子,她也极尽恭敬。
“既没有下聘,就不算是公主抢了你的夫君。”
许小姐一愣,按理说是这样的,可毕竟也有先来后到吧,陛下如此说,摆明着要偏心自己的妹妹了?!
满心不悦,嘴上却不得不承认说道:“是!”
女皇又接着说,“但你与秦允两情相悦,她终究是插足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害你们分离。”
说到这里,许文音咬住下唇,泪水蓄满眼眶,委屈的要掉眼泪。她倔强想地把眼泪憋回去,却还是没能阻止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这时,一股莫名心痛和不甘的情绪自女皇心底升腾而起,让她有些意外。哈,看来原身对于深爱之人被夺走,终究有些介怀的。不过这倒是让她突然理解了许文音的感受。
压下了情绪,女皇说道:“因此,你与秦允御花园私会,朕理解且不予深究。但秦允毕竟已经是驸马,与驸马私会折辱公主之罪,恐怕难逃罪责。朕会在公主面前为你们说情,从轻发落。”顿了顿,严肃说道:“但你给公主下毒的事,总要给朕个交代吧。”
终于到了这一步,许文音有些激动,壮着胆子说道:“臣女从未给公主下过毒,请陛下明鉴!”
“明鉴?朕未掌握证据,也不会来查问你。”没想过她会不认账,女皇神色严肃。
“臣女入宫,经过嬷嬷查验随身物品,未带任何毒物入宫,又怎能给公主下毒,陛下不信,大可以搜臣女的身。”
“朕知道毒不是你带来的,不过,你既然察觉到公主给酒水里下毒,知情不报,反手将有毒的酒水端给公主,就不算下毒了吗?”女皇死死地盯着许文音。
她别过头去咬住嘴,仍旧不肯承认,“臣女并不知那酒水有毒,只是听说是公主的酒,催促宫人端了过去而已。”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竟敢欺瞒朕,非要对你的婢女严刑拷打你才肯认喽?”
“她自作自受!”
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许文音低下了头,她心中的愤恨一时没有藏住,情绪激动,连同君臣之别也忘记了。
没有计较她的出言不逊,女皇看着她一字一板说道:“你险些要了她的命!即使你心里对公主有怨气,也不该做此毒害她性命之事。”
抬起头,许文音不服气地狡辩,“陛下,若非臣女发现,如今被毒害的就是臣女自己,到时陛下可会为了臣女惩戒公主吗?”
“放肆!”女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朝历来法度严明,你是在质疑朕的公正?还是在质疑我朝的法度?”声音高亢,震的许文音一个激灵。
“臣女不敢。”嘴上说着不敢,但许文音仍旧满脸倔强。
女皇收敛了怒气,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说道:“公主给你下毒,论罪该削去爵位,褫夺封号,罚俸三年。你毒害公主,以下犯上,是杀头之罪,全族人都要流放。公主未能成功给你下毒,你毒害公主已成既定事实。”女皇俯下身,在许文音的头上,一字一顿说道:“你、希望朕秉公执法吗?”
此时许文音终于找回了理智,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女一时糊涂,被仇恨蒙住了眼睛,若有后果臣女愿一人承担,但求陛下不要祸及族人,他们毫不知情!”
头怦怦磕在地上,看的女皇心惊肉跳,赶紧吩咐宫人:“把她拉起来!”
旁边宫人走上前扶起了许文音,她的额头已经一片通红,马上要渗出血来。
冷哼一声后,女皇问道:“你只有一条命,已经不保了,又拿什么给你的父母你的族人求情?”
许文音慌立在了原地,不知所措,满脸惊恐。
看她的样子,女皇犹觉不够,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继续恐吓道:“你的父亲许敬淮贤良方正,才识兼茂,奋斗半生好不容易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本想为国效力振兴家族,只因为生了你,如今倒要落得个抄家流放的下场了?!”
冷汗岑岑,已经打湿了衣襟。作为族中嫡长女,整个家族都对她疼爱有加,许文音想到了父亲对她的好,弟弟妹妹天真烂漫的样子,愧从心起,恨不得自己原地去世,以免连累家人。
她跪地膝行至女皇脚下,不住地磕头:“父亲操劳半生,并无过错,臣女一时鬼迷心窍,被嫉妒蒙蔽了心智,犯下如此大错,臣女愿自裁谢罪,只求不连累家人,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女皇叹了口气,知道她只是被自己说的话吓住了而已,内心并未真正服气。
这些年来,她和锦竺两个人,你来我往互相使的小手段不计其数,今天的事只是一时激愤闹的过了,才闹到了自己的面前,但绝非最后一遭。
情绪宜疏不宜堵,强压下去终究还是要找个节点爆发的,今日吓住她并非目的,要让她敞开心扉,疏解郁气,才能彻底放下。
无意在雪上加霜,女皇思索了一下,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若要诚心治你的罪,朕就不会亲自见你,听你辩白了。你再磕下去,朕的地板就要染血了。”
许文音惊愕地抬起头,见女皇脸上并无怒气,知道自己迎来了转机。女皇虽长相美艳凌厉,但大多时候宅心仁厚并不苛责于人,倒是很容易让人忘记她的权威。
想到自己与家人的生死存亡只在她一念之间,许文音又顿生敬畏之心,低垂下了眼睛,跪伏在地上。
自进殿起,女皇并未刻意刁难,如今也未有定罪的意思。虽说陛下向来宽仁,但法外开恩,怎么可能是没有代价的呢?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因此匆匆表决心:“陛下召臣女前来,并未多加苛责,足见陛下仁慈,臣女自知犯下大错,悔不当初,日后此身甘愿为陛下差遣,效犬马之劳,绝无二话。”
不料女皇嗤笑一声:“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你能为朕做些什么?”
许文音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因此头低的更深了,“臣女什么都肯做,上刀山下油锅,只要陛下需要,臣女无有不从。”
等了半天,一点声音都没有,当她正准备要补充说点什么的时候,头上缓缓传来声音:“许文音,三岁诵唐诗,四岁读史书,五岁习汉赋,六岁通医理,七岁通天文,八岁通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大度明理,进退有度。许敬淮培养了个好女儿,不光秦允喜欢,天下男儿谁能不喜欢,就连朕同为女子都有几分喜欢。”
许文音闻言抬起头来,一时羞愧红了脸,但仍不知陛下何意。
“如此美好的女子,何必把自己折磨成如今这副样子。自古缘分皆有定数,若你们有缘,谁都拆不散,若你们无缘分,即使没有长宁公主,也会有其他的人或事拆散你们。何必钻进牛角尖,把自己变成狠心恶毒的女子?”
端起茶盏来轻啜一口后,女皇接着说道:“长宁公主向来跋扈,你发现她下毒,大可以禀报朕来为你做主,你选择做出同样的事来报复,令朕很失望。你熟读诗书,在朕心里你的道德素质是高于锦竺的。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不像君臣,倒像是长姐在教诲妹妹。许文音这人听得进去话,她自成年后,就不曾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因此她默默不语,只是一味地流泪。
女皇递了个眼色,早有宫人扶她起来,又端来一盆温水。许文音就着毛巾,净了手脸。就着宫人端来铜镜,她略整理了一下仪容,将鬓角散乱下来的碎发收拢了。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妆容也花了,显得有几分面容憔悴。
本就该议嫁的年龄,又空等了秦允三年,茶不思、饭不想、寝不安,原本饱满的鹅蛋脸,如今也有几分削尖了。
她对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陛下不需要臣女做什么,只是可惜臣女放纵自己堕落?”
女皇不置可否,慢悠悠说道,“这世间广阔,朕不希望你将自己囿于方圆之地,你这么聪慧的女子,理应拿的起,放得下。谁年轻时还没有爱而不得的人呢?还不是要好好过完一生?”
“多谢陛下教诲,臣女感激不尽。以前别人都劝臣女接受现实,只有陛下劝臣女找回自己,臣女得遇陛下,三生有幸。”
听进去女皇一番话,许文音再无不服气,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在她的嘴角蔓延开来,整个人明媚如春。“陛下的恩情,臣女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人只能自己愿意才能走出来,别人拉是拉不出来的,而且一旦想通了,周身黑气都散去,整个人散发着光芒。
女皇见了,知她再无心结,也欣慰地笑了,总算没有白费一番口舌。
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人若生了阴毒之心,就会如坠泥沼,越坠越深,肯坚守底线胸怀坦荡地活着,才不枉一世。”
“臣女发誓,永不再生阴毒害人之心。”许文音举起三根手指,笑着说道。
女皇会心一笑,“时辰不早了,外面华灯初上,赶回去吃团圆饭吧,朕差人送你出宫。过了今日,以入宫为公主祈福”
许文音行过礼后,转身走出大殿,跟随宫人的指引,出宫去了。
送走了情敌,萧锦筠长呼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累死人,累死个人,过节也不能消停一些。”
“秦允,拿秦允怎么办呢?”她的纤纤玉指叩击着圈椅的扶手,犯了难。身为驸马,不敬公主,在御花园里和别人私会,本来是打算好好收拾他一顿为妹妹出气的,但刚刚的心痛提醒了她,虽自己不喜欢秦允,但秦允是原身那么喜欢的人呀,总不能霸占了人家的身体,还伤害着人家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