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筠策马回了侍卫队伍,陆煜川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见到他,萧锦筠喜不自胜,急急迎上去问道道:“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吗?”
温和笑了笑,陆煜川道:“多亏了以前常代陛下阅军,很多士兵与我相熟。此番回京,大部分人并不知是何旨意,我带圣旨前去,倒也没费什么周折。崔令锦已经伏诛,曹文焕率军开拔回西南边境。只是仓促间恐怕崔令锦的党羽不能诛杀殆尽,为恐日久生变,还要尽早选拔将军前去领兵才是。”
萧锦筠点点头,“这个容易,给锦篁修书一封,让他亲自选拔得力将军去西南边军主持军务。”
“崔令锦是自杀的。”陆煜川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明,萧锦筠有些无语,“真是天下的账都被他崔令锦算去了!造反本是牵连九族之死罪,如今手持王信伪造圣旨悲悲戚戚自戕,不但成了救驾功臣,还在将士心里给我竖了一个刻薄寡恩的凉薄形象。”
“如此一来,九族全是保下了!”
“不保下怎么办呢?”萧锦筠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说道:“是被骗回城救驾还是擅自调兵谋反,说不清楚。士兵被骗,他们更倾向于相信主将也是被骗的。”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是”,陆煜川仍不放心,“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思考了一瞬,萧锦筠朗声道,“他戍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本也无意株连他的九族,如今顺水推舟而已。此刻再赶尽杀绝,怕是寒了将士的心。”
“真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我早晚要给世人一个交代,崔令锦家人保下了,我倒要看看,王信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她边说边转头上了马车。
一场厮杀在所难免,杀人从来非她所愿,强压住心头的不适,萧锦筠叹了口气,“回宫!”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想成就善,他们做过的恶,你也要做一遍,这样你的善才不会被扼杀在萌芽中。
此刻朝堂之上乱的像一锅粥,萧锦竺身着甲胄,持剑立于朝堂之上,看着下边稀稀拉拉的大臣,七嘴八舌的讨论。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多日不见,恐怕已经遇害,长宁公主平叛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还望长宁公节哀,撑起这偌大江山!”
“是啊,公主临危受命,还望早日称帝,以稳定朝局,稳固江山啊!”
装腔作势的老臣,趋炎附势之辈,已经默认萧筠死了,或者干脆当她死了,拥立萧锦竺登基。
萧锦竺听了,心中得意,又觉得有些讽刺。皇姐兢兢业业,朝中却多是些奸佞鼠辈,竟然趁她不在,企图另立新帝。
她手持长剑,在大殿之上踱着步子,眼含笑意,“本宫如今只是带兵平叛,并未有称帝之心,承蒙各位看得起本宫,但这江山责任重大,本宫恐怕不能承担。”
见她不怒反笑,一些人仿佛受到了鼓励,觉得她只是推托之词,劝的更卖力了。
“公主杀伐决断,不逊于先帝,何况先帝早就属意公主继承大统,如今江山不稳,还望公主早做决定,主持大局!”
听了这话,萧锦竺哈哈大笑,却是笑而不语。
几个人见萧锦竺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急了,悄悄讨论着,“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她称帝了,我们是功臣,如果她执意不肯称帝,我们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
“嘘!不会,她向来知道我拥立她,给你们交个底,昨夜我已经收到了她的书信。。”
“我也收到了她的书信。。。”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纷纷跪下,“请公主殿下登基称帝!”
旁边的人一惊!完了完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长宁公主难道也有不臣之心?这该如何是好?
留在朝堂的本就是些墙头草,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低头装作鸵鸟样,心里想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萧锦竺看在眼里,乐不可支。她缓缓走至龙椅前,转过身来,却没有坐下,在众人的期待下,平静说道:“各位大人,这话可莫要再说,本宫如今只是入宫平叛,各位大人不要陷本宫于不忠不义之地啊!”
那些拥立她的人,脑子都快转飞了,怎么还是推托呢?差了什么?究竟差了什么?
萧锦筠此时已经到达了宫门外,她一改低调作风,锦衣华服,天子仪仗,浩浩荡荡入宫。宫内俱已被守城军接管,一路自然畅通无阻,所过之处,下跪朝拜,天子威严,轻轻松松压制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此刻,她一身衮服,来到了朝堂,这是她自病愈以来,第一次郑重见她的大臣。她没有进后宫,而是自大门走入大殿,亲自来直面叛乱,整顿朝堂。
肃喜果然机灵,在她的脚刚刚踏入大殿的门口时,高声喊道:“陛下驾到~”
朝臣纷纷回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身着朝服的女皇,在众人拥护下,自殿外走进来。
顿时,在女皇强大的威压下,纷纷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人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这下脑袋可以安安稳稳地长在脖子上了。而有的人,则在这个寒冬里,汗水湿了衣襟。
她不急不缓,一步一步慢悠悠向着殿内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走去。
待在龙椅上坐好了,她缓缓出口:“平身。”
在她出现的这一刻,这场叛乱,好似一场闹剧般宣告彻底结束了,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仿佛是毋庸置疑的。
汗流浃背的大臣在这一刻才明白,看起来一切曾经脱离了女皇的控制,但其实她只是松了松手,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她出现的这一刻,又完完全全归于她的控制。
萧锦竺嘴角含着笑意,起身立于她的身侧,目光注视着朝臣。
刚刚在大殿外,拥护长宁公主称帝的话,萧锦筠自然也是听到了。此刻,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拥立长宁公主登基称帝是何人?”
“陛下!陛下饶命!臣以为陛下已经驾崩,才让长宁公主为国分忧!”刚刚说让萧锦竺登基的人,额头上的汗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哆哆嗦嗦地拼命磕头求饶。
“那么,你是忠心为国喽?”萧锦筠盯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这一句足以使他吓破了胆子,抖得如同筛糠。
“还有谁?嗯?”
一时之间,大殿上的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半。
巡视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差不自己的人都跪下了,萧锦竺也扑通跪下,:“陛下,臣妹只是入宫平叛,并无篡权夺位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萧锦筠看了她一眼:“朕明白,长宁公主平叛有功,先起来吧。”
盖棺定论后,又转过头,朝着下边大臣“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话音未落,有两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萧锦竺并未起身,而是跪行向前两步,祈求道:“陛下!各位大臣也是担忧郭丞王信等奸佞小人篡权,导致民不聊生,一时昏了头才出此下策,犯下大罪。臣妹不要赏赐,只求陛下宽待他们,留他们一命!”说完不住磕头,脑袋在地上砰砰作响。
看得萧锦筠的心一紧,心想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做戏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再使劲就磕成傻子了。因此开口说道:“他们拥立你为帝,你还为这些谋逆之人求情,就不怕朕以同党论处?”
刚刚听到长宁公主为他们求情松了一口气的大臣,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谋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奸人蒙蔽,从无不臣之心,请陛下明鉴!”
“陛下饶命,饶命啊!”
萧锦竺声音悲悲戚戚,再度开口:“臣妹忠心天地可鉴,心中无愧!但为免王信造反风波牵连朝臣,臣妹甘愿受任何责罚,只求陛下能对他们从轻发落!”
有人在这时为自己求情,如同久旱逢甘霖,此时底下的大臣呜呜咽咽,已经被感动到不成样子。细想想虽说收了长宁公主萧锦竺的信件,可通篇只提了带兵入城,未有一句称帝造反之心啊,全是自己一片私心,揣测讨好做出的举动,如今不但给自己招来了灾祸,公主为他们求情还反被连累。
他们心生愧疚,眼含泪水,“此事全是臣一时糊涂,臣罪该万死!”
“臣甘愿受罚!”
看着差不多了,萧锦筠开口:“长宁公主平定叛乱有功,理应嘉奖。尔等虽有不臣之心,但念在公主求情,你们也有心悔改,可从轻发落。”
就在众人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时,萧锦筠顿了一顿厉声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不诛杀尔等九族,合族抄家流放!”
这个结果,已经比他们预料的好了太多,一激动痛哭流涕,“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
萧锦筠假装严厉说道:“长宁公主功过相抵,朕不再多加追究,自己去内宫领二十鞭罚,此事到此为止,退朝!”
“退朝~”
今日朝上的大臣,三分之一被萧锦箬打入了大狱,三分之一拥立萧锦竺登基被流放,三分之一参与郭丞王信造反,获罪被斩首。只余寥寥几人平安归去,虽是冬日,冷汗岑岑,腿软腰酸,不能自己。
朝中的三股势力,就这样被轻松地瓦解了,萧锦筠看着空空的朝堂,内心盘算着,还是要再举行几次科考,招募一批有才之士,充盈朝堂才行。
现在,要回后宫收拾残局了。一回宫,萧锦筠直奔前朝,陆煜川直奔后宫,此刻,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想起了一事,吩咐道“翡翠,不必跟着朕了,去给长宁公主亲自监刑,看着她受完了刑罚,带她来见朕。”给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心领神会。说声“是!”,跟着长宁公主向后宫走去,亲自盯着监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