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毕竟也是个聪明人，转眼就想出了一个回家的理由。
严宪皱了皱眉，只能让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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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郭使君也同意了？”严宪有些吃惊。
作为雍州本地豪族，京兆杜氏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一直都和郭淮维持着良好的关系。
杜氏一族为郭淮的军队提供的粮草、器械、人力，极大地增强了郭淮的军事实力。而作为汇报，郭淮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力维护杜氏一族的利益。
然而这一次明明和郭淮打过了招呼，郭淮将辟杜预为州从事，以此作为跳板，再看下一步的仕途。没想到郭淮居然会把杜预踢给曹皑。
“是的，侄儿如今在征蜀军中做一个主簿。”杜预语气十分恭谨，但严宪看得出来他心里有点怨怼。
接着，杜预又把昨天的见闻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郭使君没有其他话了吗？”严宪的话让杜预没头没脑。
见杜预摇摇头，严宪的脸色愈发沉重。
“大将军骄奢淫逸，早晚必将败亡。卿与其弟虽然共事，但切不可深交！”严宪十分严肃的嘱咐道，“汝父昔年曾得罪大将军，大将军此人心胸狭隘，须防曹家报复啊。”
杜预还没想到这一层。他原先只是以为郭淮是屈从了夏侯玄的压力而已，现在一听婶娘分析，果然大有道理。
京兆杜氏之所以混成现在这副德行，和杜预的父亲杜恕关系很大。
杜预的祖父杜畿深得曹操、曹丕父子的赏识，治理内政是一把好手。在曹丕时代，杜畿做到了尚书仆射。如果没有意外，杜畿至少能混到九卿，死后说不定还能追赠三公。
可杜畿意外的落水溺亡彻底改变了杜氏蒸蒸日上的格局。
杜预的父亲杜恕这人情商极低，无论在朝内还是在地方，都与同僚处得不好。
但如果仅仅是人际关系处理不好倒也罢了，关键是杜恕这人经常被人当枪使，怂恿着干一些得罪权贵的活。
尚书郎廉昭和曹爽的叔叔曹璠有过节，因而受到处罚。别人都避之不及，唯独杜恕直言上疏，为廉昭申冤。以曹爽小肚鸡肠的性格，自然不会给杜恕好脸色看。
得罪了曹爽不算，杜恕还要积极的得罪司马懿。
司隶校尉孔羡征辟司马懿的弟弟司马通为从事，这本来是士族之间很正常的利益交换。人人都知道司马通的能力、性格均不达标，但那是司马懿的弟弟，人人都装聋作哑。
又是杜恕，独自一人跳出来大骂司马通“狂悖”，还指责有司“选举不以实”。
司马懿比曹爽城府深多了，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人人都知道司马懿与杜恕有嫌隙，与杜恕走动的人更少了。
与当朝两个最有权势的人关系搞得如此僵，杜恕这些年能原地踏步已经算是走运了。
幸好，杜预还算有出息。作为京兆杜氏下一代重点培养的子弟，杜预的仕途可再不容有任何闪失了。
“那，侄儿要不要再去求一求郭使君？让郭使君把侄儿从征蜀军中调离？”杜预犹豫地问道。
“不可！”严宪直接干脆的拒绝了，“不过区区一日，就求郭使君调离，那样不仅得罪了大将军，更得罪了征西将军。在主簿任上，卿需竭尽所能，切不可落下任何话柄！”
“谨奉婶娘钧意！”杜预有些失望的点头答应了。
“卿尽可以放心，”严宪又安慰道，“征蜀军一旦建成，我自当去征西将军府走动，请夏侯将军调卿离开。”
“要知道，李长史是很喜欢金子的。”严宪笑了笑，安慰杜预别太紧张。
两人商议完毕，严宪就逼着杜预立刻赶回营中交差。杜预无奈，也只能在回营路上补觉了。
看着杜预的车渐渐走远，严宪脸上原本的笑意也逐渐淡去。
“阿母，刚才阿兄说什么呢？”青涩的少年躲在严宪身后，好奇地问道。
正是杜植。
“元凯的事情与尔无关！”严宪又绷起脸，“去，去请傅家的人过府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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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预的马车一路颠到棘门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杜预缩在马车里，补了大半天的觉，此时也醒了。
可当杜预下车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和郭淮的细柳营严整威壮的军容完全不同，棘门营中门大开，人头攒动，分作了好几堆。
从门口开始，士兵们一个个赤膊上身，接受身体检查。
从身高、体重、视力、听力、口腔....甚至连色盲色弱和识字数量都有检查。
“杜主簿回来了！”
守在营门的是徐质。
说是把守营门，其实手下根本没几个人。就连徐质的手下都被曹皑拉去做体检了。
“这是怎么回事？”杜预问道。
徐质苦着脸，说曹皑为了筛选他认为“合格”的士兵，自己设置了体检项目，要求每个士兵都要过一遍。
“那识字也要检查吗？”杜预指着愁眉苦脸，正在接受识字检查的士兵们。
“没错，”徐质无奈叹了口气，“将军说是要挑选一批识字的文书来辅佐杜主簿，还挑选出十五岁以下的次丁一同识字。”
“哼，不过是区区四个曲队，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吗？”杜预也觉得曹皑有些小题大做了。四个曲队的文书工作能有多少？他堂堂京兆杜氏子弟，还处理不了？
那边厢曹皑也发现了杜预，他上前热情地拉着杜预的手，热情地介绍起了自己的“宏伟蓝图”。
“什么？最终只有八个队的战兵？”
杜预听了曹皑的介绍，吓了一跳。现在的征蜀军有四个曲队共计四十个队，四十取八，等于要淘汰五分之四的人。这连一个满编曲队的兵力都不足，能干点啥？
“我让元凯去问夏侯将军哪里还可以征调，夏侯将军是如何说的？”曹皑不理杜预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杜预尴尬的挠挠脸答道，“夏侯将军说不管这些事，让属下去和李长史商议。李长史的意思是让将军去扶风和冯翊碰碰运气。”
“那其他郡呢？”曹皑追问道。
“其他各郡要么人口稀少，要么羌、氐杂居，是征调不了多少兵的。”杜预摇摇头。
李胜的想法和他差不多，这些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兵源？
“谁说我要征调了？”曹皑笑道，“我是要征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