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一弦一柱思华年

  • 渡引使
  • 尘心9527
  • 2349字
  • 2025-04-15 00:15:53

村的景色宛如一幅被晨露浸润的水彩画。薄雾如纱,轻轻覆在收割后的田野上,秸秆垛像散落的金锭,在朝阳下泛着柔光。远处的山峦层林尽染,枫树高举火把,唯有松柏仍固执地守着夏日的青翠。

田埂边的野菊开得正酣,淡紫与明黄的花瓣托着晶莹的露珠,几只蓝翅蜻蜓掠过时,便惊落一串钻石般的碎光。老槐树下堆积着自己的落叶,层层叠叠宛如大地写给天空的信笺,被风翻动时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修崖早早地就起床了,在院落里打拳。打完拳,李修崖看着这满院子的落叶,拿起扫帚开始清扫起来。

“弦子,起来了,穿这么正式干什么去?”

“恩呢,崖子,今天的早餐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张爸那,柱子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去张爸那了。”

“行,你放心去吧,我给他们几个做饭。”

“行,那我走了。”

“需要我送到你村口吗?”

“不用了,我跑去就行了,权当锻炼身体了。”

“行。”

收拾完院落,李修崖准备起早饭。

饭菜做好后,李修崖来到了柱子的房间,轻声地说道:“柱子,起来吃饭了。”

“哦,好的,修崖哥。”

李修崖又来到两个舍友睡觉的位置,看到钱轩宇脖子上裸露的大金链子,然后走过去,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丫的,干啥!”

“干啥?滚起来吃饭。”

钱轩宇看着依然熟睡的周正,也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

柱子坐到餐桌前,没看到自己的哥哥,吃了口煎鸡蛋然后问道:“修崖哥,我哥呢?”

“臭小子,你快吃饱了,想起你哥来了?”

“嘿嘿,那是因为修崖哥你做的太好吃了。”

“哈哈,好吃就把你轩宇哥那份也吃了,你哥他去你张爸家了。”

“哦,轩宇哥,你还吃吗?”

钱轩宇看着孙一柱那恳求的眼神,把自己的煎蛋夹到了他碗里。

钱轩宇转头看向周正碗里的煎鸡蛋,刚想说话,只见周正把煎蛋一口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钱轩宇边喝粥边点头,说道:“好好好,阿正,你这么玩是吧?”

“你逼的嘛!”

吃完饭,李修崖正想收拾桌子,孙一柱拦住李修崖说道:“哥,我来吧。”

“你来干什么?你把你那两个哥哥看成吃干饭的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走,带你去拿我和你正哥昨晚给你买的礼物。”

“哥,不用礼物,回来我哥又要说我了。”

“说你什么?他说你我说他,走走走,都是小东西,都不如你猪哥送你一把刀的零头,你不用担心。”

孙一柱左手抱着篮球,右手拿着刮胡刀,笑嘻嘻地走进自己的房间。

“啪。”x2

“嘶~呼~,崖子,你说,这贼老天可真不公平,他还是个因为一个小礼物就高兴地不得了的孩子。”

李修崖不语,只是看着那消失在房间的身影,笑了笑。

“崖子,弦子出去办事了,我们啥时候走?”

“下午吧。”

“行。”

房间内四人,轮流玩着那破旧电脑仅有的射击游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正午。

正午的秋阳高悬,锋利如刀,剥去晨雾的朦胧,将一切照得无处遁形。风停了,田野陷入一种近乎审判的寂静,连蟋蟀的鸣叫都显得迟疑。

村口传来不断的警车声响。

村子里的众人都被这突如而来的声响叫出了门,家家户户门上都是人头攒动。

众多警车朝孙一弦的房子开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头扎着白花,车灯亮着,却照不亮人们眼中的阴翳。村道两旁,早已围满了人——老人扶着门框,妇女抱着孩子,众人们议论纷纷。风卷着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像是不肯落下的魂。

车门打开,一个瘦高的少年走了下来。他穿着略大的黑色西装,双手捧着一方黑框遗像,指节攥得发白。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警服,眉目坚毅,嘴角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少年低着头,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肩上压着看不见的重量。他的眉眼像极了父亲,只是眼神里少了那份意气,多了沉沉的痛。

人群中的老人先发出声音:“这是,这是义山吧?”

“是,这是义山。”

“他是警察?”

“没听说啊!”

这时屋里的四人也终于听到了动静,赶了出来。

看到这场景,四人默默的让开路。

大门外不知道谁点燃了几挂鞭炮,鞭炮声炸响,硝烟弥漫。

遗像被端正地摆在灵堂中央,警徽在烛光下微微发亮。少年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柱子,来,这是咱爸,过来磕头。”

孙一柱没说话,只是按他哥说的话,给正厅拜访着的遗像磕了三个头。

孙一弦想起了什么,在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盒子,打开盒子,一枚军功章躺在盒子里。

他看着那精致的金属制品,摸了一把,冷冷的。

孙一弦起身,把盒子放在了遗像的旁边。

这时张胜来到孙一弦身边,问道:“弦子,你爸的丧事我会处理。”

“不用了,张爸,我姐这才出嫁,哪有再办丧事的道理。不办丧事了,权当,这些年他对我姐的补偿了。”

“你姐还没来?”

“我没让她来,哪有刚结婚第二天就回门的。”

“弦子,咱家不计较这些的。”

“张爸,咱家不计较,这世俗的礼节计较,再说了,也不差这一天。”

“弦子!”

“不用劝了,张爸,让诸位进来喝点茶吧。”

说完,孙一弦看了一眼李修崖,然后点了点头。

李修崖瞬间明白,这就同自己的两位舍友去准备茶水。

刚刚举行完婚礼,一次性杯子是不缺的,也幸亏在上午李修崖烧足了水。

张胜看了一眼陪笑应对众人的孙一弦,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没喝茶水,张胜带领众人离开了,离开前,他拍了拍笑的有些难看的孙一弦,说了一句“我一定会给你爸一个说法的”后就走了。

孙一弦依旧笑着接待着来询问的街坊邻里。

直到有位老人站出来,沉声说道:“没什么事都给我散了,都挤在这跟孩子问东问西的,孩子知道什么?你们一遍一遍的问,这不是一遍一遍往孩子身上撒盐吗?”

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家撑事的人还是个孩子,安慰了几句都离开了。

众人走后,李修崖关上了大门,看着眼神呆滞面带微笑的孙一弦他有些担心。

刚想上去安慰,门再次被敲响。

李修崖打开大门,看到了孙知夏。

孙一弦看到自己姐姐的那一刻,突然瘫软在地,大哭着说道:“姐,姐,咱爸是英雄,我,我还误会他是个人渣,我真不是人。”

孙知夏一把抱住抽打自己脸的弟弟,泪,姊妹三人的泪也洇湿这秋季干燥的土地。

过了好久,孙一弦和孙一柱还跪坐在遗像前。

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首李商隐的诗,

千年后,

不仅仅是对似水流年的怀恋,

也是一对兄弟对自己父亲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