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瘦猴一如既往的给自家寨主送午饭之时,敲了半天门,却是不见回应。
自家寨主没事总喜欢待在自己房间里,这是众所周知的。
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寨主多少有点不合群,然而当大家知道,他是在为大家整理功法之时,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轻轻一推,门开了。
里边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那简易木桌上,静静的躺着一张纸,纸上的字不算漂亮,却也能给瘦猴一种潇洒随风之感。
风一吹,纸张飘起,又被一只灵巧的手稳稳接住。
“出去一趟,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吧,留书几册,可自行取用!”
“昨天真不该将剩余的几钱银子还给他的。”
这是来自侯家太爷的感慨,顺带还给了瘦猴一杖。
莫叔和霍家三叔对视一眼,皆沉默不语。
他们其实都知道,顾南风是迟早都要走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而已。
“算了,这大山虽好,可终究不适合他,再说了,说不定哪天他就回来了,去吧……”
挥手让瘦猴回去,将顾南风留下的书册整理好,原本他们只以为是一些功法之类的。
没想到竟然还有他们所在这几座山的地形图,以及未来村寨规划等等。
几人对视一眼,颇感欣慰……
而几乎与此同时,他们心念的寨主正在山间小镇上吃着面。
三文钱一碗的面,竟然还给自己加了点猪下水,也算是良心了。
说实话,好久没这样享受生活了。
可惜,世界就是这样的,每当你刚想享受的时候,总有人过来打扰你。
例如此时,一书生模样的家伙就这样大剌剌的在他面前落座。
“小兄弟,出门在外,能否行个方便,请我吃碗面?”
呵呵,请你吃碗面?我下面给你吃要不要?
“不请,你去问问别人吧。”
这家伙看似斯文,其实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气息。
这种气息,他简直不要太熟悉,他师父身上就有。
咳咳,说不定他身上也有,物以类聚嘛,不然人家怎么会找上他?
果然,书生一开口,就如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小兄弟别这样,我一看到你,就感觉遇到了同类。”
说罢,还特意靠近,这才说出下半句:“咱们都不像好人……”
尼玛,说谁不是好人呢?
就在他爆发的前一刻,那家伙发话了。
“你帮我一个小忙,我用一个好消息跟你交换。”
“什么好消息能劳驾本……人出手?”
那书生听闻此言,面色不由一凝,隐晦的打量了他几眼。
暗道难不成自己遇到什么贵人了不成?
要不然就是癞蛤蟆打哈欠,纯属个头小口气大。
他有些犹豫,到底还要不要忽悠……咳咳,邀请这家伙入伙了。
“是这样的,山阳县周员外你知道吧?”
听闻此言,顾南风眼神不由一凝,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你说的是山阳县东城的周员外吧?”
语速有点慢,脑子飞快转动,这家伙怎么会找上自己?
是白莲教徒?还是朝廷的人?听说朝廷厂卫眼线遍布大明,难道是周扒皮的身份被他们盯上了?
亦或是哪个名门正派,想要将其收下当外门?
最后这点,基本可以排除,因为估计没有哪家名门正派会派出这么一个……
这么一个一看就是斯文败类的人过来拉人,太掉格调了。
“知道周员外是怎么发家的吗?”
别说,这点他还就真知道,不就是赘婿上位的那个老套故事吗?
这他可太熟了。
不过周扒皮的上位,别说写成话本小说了,就算是当街头故事都没人听。
太普通了,老丈人临死前给女儿招上门女婿,然后光速下线。
闺女也只喜欢读书,不喜欢管事,结果自然就落在他手里。
后来……他就成了山阳县最大地主。
不过这么普通的剧本,至于他老婆,好像成婚没多久也跟着他老爹走了……
咦,这么一看,貌似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呢。
“周员外的往事,在下自然有所耳闻,兄台还是有话直说吧。”
既然大家都是去找周扒皮的麻烦,那就先不管眼前这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可以是临时盟友嘛。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己早上起念下山找周扒皮麻烦,中途就有人找上来了。
果然,多行不义必自毙,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不急,在下翁子扬,敢问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顾,表字唯书……店家,再来一份面条……”
两人相视一眼,均未再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种各自看冤大头的眼神,真是要多和谐,就多和谐。
此地已是山阳县境内,可想要抵达山阳县城,还需要一日行程。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尽情试探。
很快均感觉有点不太对,那种臭味相投的感觉越发浓郁了是什么鬼?
老祖宗曾经告诉过后人,做事情不能大声密谋,否则容易翻车。
出自《周易·节卦·初九》:“不出户庭,无咎。”
孔老二的解释是:“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看到没有,有时候乱说话是会出人命的,口嗨也不行。
不过现在就有两人在山道上大声密谋。
“顾兄,去岁关中大旱,庄稼歉收,今年粮价铁定迎来一番飞涨,我们此番便是来山阳县谈买卖的……顾兄?顾兄?你可曾听我说话?”
翁子扬感觉,自己可能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这家伙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一路上自己和他聊天,制订计划,他全程走神。
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这是什么怪癖?
等等!怪癖?他不会是……
“啊?”
“哦,听着呢,听着呢。”
顾南风自然没有走神,他是在用重瞳偷师呢。
刚开始觉醒重瞳之时,特征还是相当明显的,这一个多月下来,怎么熟练使用已经被他掌握。
再也不会像刚开始的时候,用的时候还会发光。
此时的他和平时无异,只是看久了眼睛有点发酸,精神有点萎靡而已。
“那我方才说了些什么?劳烦顾兄重复一遍!”
“哦,冒充西安梁家公子,去他家谈生意,借故住下来嘛,我懂。”
嗯……计划倒是说的大差不差,不过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怪不适的。
“顾兄本地人,这次你走前面!”
对此,顾南风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反正该看的都已经看清楚了。
走在前面也无所谓,他可不知道方才翁子扬方才在心里是如何编排他的。
还以为他是怕自己搞突然袭击呢。
有一点其实顾南风没有说错,人家翁子扬是他怕搞突然袭击,不过不是这个袭击,而是另一个袭击。
话说在这个年代,强人锁男,男上加上男犯法吗?
中途留宿客栈,钱还是顾南风给的。
就开了一间房,这让翁子扬更慌了。
不过想想还有点莫名期待是什么鬼?
很可惜,顾南风并没有给他动手的机会,而是让他直接睡桌子,自己往床上一坐,也不睡觉,竟然盘坐修炼起来。
自从他发现,可以通过运行《表里周天行气法》来代替睡眠后,他便很少睡觉了。
毕竟一个晚上用来睡觉实在是太浪费时间,练功多好。
他最近正在尝试让功法自动运行,这样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在练功,简直外挂了。
什么?你问打架算不算练功?
准确来说,算的。
打架的时候为了增加招式威力,内力不计后果的超负荷运行,这就是战斗突破的原理。
不过这样容易伤经脉,这倒是和小说里战斗突破后需要修养对上了。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了属于是。
第二日中午,在踏入山阳县城的那一刻,他终于不用装了,直接和翁子摊牌了。
“子扬兄,小弟觉得你的计划可能行不通,所以这浑水,小弟还是不淌了吧。”
“你什么意思?才睡了一晚上,你现在就不认账了?”
此话一出,城门处貌似肉眼可见的安静了一瞬。
顾南风脸都黑了,你特喵的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什么叫“才睡了一晚上”?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有歧义?
此时翁子扬也发现自己貌似说错话了,他想说的是“明明昨天才说话的,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反悔了?”
结果这嘴一抖,直接说成了“才睡了一晚上”。
其实这句话也足以表达他的意思,毕竟当事人都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耐不住路人会联想啊……
此时他就发现,好些个路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此事稍后再说,先找个地方住下。”
此言一出,那种感觉更甚……
不过两人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大摇大摆的往城南普信寺而去。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普信寺,乃是山阳县城内最大的寺庙,私人赞助商就是周扒皮,这点几乎是全城都知道。
不过他们现在有点穷,还是得找个地方住下。
恰巧,寺庙道观其实都接受暂住,只是待遇问题,就要看你和佛祖他老人家有没有“元”了。
“喂,姓顾的,你这样可不太仗义!你到底什么意思?”
“子扬兄,实不相瞒,我本地的,周家家丁都认识我,实在是没法帮忙。”
“那无妨只要稍稍易容即可。”
“我们没钱了。”
翁子扬:“……”
“那你说怎么办吧?要不先去周员外家借点?”
“对不起,违法的事情我不干!话说你这么熟练,不会是飞贼吧?”
翁子扬白眼一翻,差点当场翻脸。
他要是飞贼,能混到连一碗面都吃不起的地步吗?
话说之前从镇安县一路过来,不知怎的,也没个拦路的山贼土匪劫道,否则他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我飞贼能落魄至此?违法的事情,我也不屑干。”
“那你还怂恿我去周家偷东西?”
“好好说话,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借阅,借阅!”
啧啧啧,说的比唱的好听。
借阅人家记录的秘密,难道就不叫偷了?
不过这个还真不太好定性,管他呢,反正这一路他也不亏,轻功和内功都学到了。
轻功是好轻功,就是这家伙的内功感觉差了点意思。
虽然内力比自己深厚,可感觉功法不如自己,且没有特色。
借鉴意义虽有,但是不多,鉴定完毕。
也难怪他要去偷……借阅人家的家传古籍,说不定就是想从古籍中得到一星半点的启示,进而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好吧,那你还想不想借阅他们家的手稿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听说,之前招周富良当赘婿的人家姓林。
原本是前宋关学大儒张载的弟子之一,流传着张载的一份《中庸》手稿。
那可是传闻有神仙的年代,这大儒手稿存世更是稀少。
像是被人强行抹掉一般,有记载,有事迹,就是没有手书留下。
这要是真的,那他岂不是发达了?
顾南风对此倒不是特别在意,他感觉现在修炼的《表里周天行气法》就很好,不仅内外兼顾,还可以兼容很多特性。
例如《熊罴撼树》的外练锻体之法,就被他成功吸收,化为己用。
虽然效果不详,可相对再练一门功法来说,集成才是目前他最需要的。
随着他见到的人越来越多,高阶功法对他而言也不再是遥不可及。
他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见一门练一门吧?
此时翁子扬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沉思片刻,霍然看向顾南风:
“顾兄可是有什么想法?”
顾南风微微一笑,之前想利用他,现在该他利用一下这家伙了。
没办法,谁让他轻功了得呢……
“在子扬兄想来,要是有外人在,他还会去自家藏宝地吗?”
“你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造一个宝物,然后伺机卖给周扒……员外,你说,到时候他会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将宝物找个地方藏起来……藏起来?
思及此,翁子扬不由眼前一亮,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顾南风亦是眼睛一亮,他知道他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