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十年
这一年,皇帝登基已久,欲开创万国来朝、天下清明的盛世。
大批书生也为此受到重用——
彼时,朝上彻查贪污受贿一事势不可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坐于龙椅上的皇帝千重阙,审视他的臣子们——
“众爱卿平身。”冕旒遮挡了千重阙的犀利,却掩盖不了一身的汹涌,任谁见到他,都觉得他该当皇帝。
“谢吾皇——”
“朕听闻,何爱卿近来左右逢源,可有此事啊?”
一个人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不过开宴邀请各位同僚一同赏月罢了,并无此事……”
“是吗?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写得清楚,分明是何大人你,罔顾礼法、贪污受贿……若不是太子察觉,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朕?”一则册子摔在何学士面前。
何学士知道这一定是有人暗中收集证据奏请皇上,归功于太子。
不然此时早就在朝堂上造势,逼自己于死地了,同僚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微臣冤枉啊……”何学士只能如此喊道,不敢打开册子。
千重阙不欲多言“拉下去——按律法处置。”
连同其他参与其中的人,该斩的斩,该处置的处置。
“吾皇圣明——”被充当背景板的众人,刷了刷存在感。
朝堂中竟有人能不出面,就解决此事,看来日后要谨慎行事——一时间,心虚的人夹紧了尾巴。
被拉下去的人还在高呼“冤枉——”
千重阙不屑再看“近来——临淄遭遇洪水,说来也怪,不是夏季却有洪水,朝中谁敢请命啊——”
底下鸦雀无声,没人想接这个麻烦。
千重阙不悦。
二皇子千山矞站了出来——
“父皇,让儿臣去吧——皇兄这次为了天下清明立了大功,儿臣也想为父皇做点什么……”
千重阙脸色才略微转好:“好,既然山矞请命,父皇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是朕的好儿子,百姓的好大臣。”
朝中有人窃窃私语,但并无反对——
于是千山矞领命前往临淄。
“还有何事?”千重阙注视一言不发的丞相。
丞相才道:“陛下——如今贪污受贿一事已被处理,但其中职位一事空缺甚多,陛下您看……这其中谁适合其职?”
“是朕考虑不周……褚爱卿下了朝,跟朕详谈。”
“是——陛下。”
千重阙见再无人启禀要事,便让退朝。
散了朝,大臣也逃不过嘴碎。
“丞相真是——显着他似的,还‘陛下——’这要命的性子早晚要改。”
旁人提醒他“隔墙有耳。”
“怕什么,说什么拱卫司……不是还没建起来吗……依我看何大人的事就是丞相干的——虽然我没有证据。”
“哎——皇上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皇上虽只是发布诏命,但我们底下的人可忙啊——何况魏大人怎能无故冤枉人?”
“我倒要看看丞相能得几时好,虽然说早上怪怪的,但世家了不起啊?你看那格格不入的样子,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某位大人越说越大声。
身旁跟着的人早隔了十米远,生怕惹祸上身。
那位大人紧贴着走远的人“好了好了……我真确定现下无人,皇上跟丞相在宣政殿,太子又立了大功,皇上虽没有说赏赐,但过几日圣旨大概该下来了……想来太子最近几日没怎么好好休息,现下应该没什么空……”
又谨慎地观望四周悄悄道:“那位的暗线现如今也跟着主子走了,要不然也是跟着那几位,又不会盯着咱们这些小人物……”
一一分析道:“更不会有谁的人监视我们,我感觉最近挺不安定的……你不觉得吗?这几日好几个大人都下了马——怕是……”
“而且啊……我们俩个穷啊,根本就买不起奴才……何来的暗线一说,更出不起门……又刚刚下朝,恐怕他们还来不及监视呢。”
“是嘛——那我就放心了。”旁边那位大臣倒也心大,这就信了。
两位有说有笑地走了。
宣政殿——
“褚爱卿今日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皇上也八卦臣子,千重阙也不例外。
“陛下——吾未有之,因新读了经书之故才改了口风,可——如今之见……不妥。”丞相不解道。
“哎——就我们两个,就别陛下陛下的吧……”千重阙无奈了,他有一群奇怪的臣子,这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一时后悔多问。
“微臣不敢。”丞相鞠躬做了个揖。
“也罢……的亏我们两个打小的交情,不然——”千重阙让他平身。
“多谢陛下——商量要事要紧……”
千重阙只能聊起空缺的官位。
待确定完,丞相就打算告辞——千重阙叫住了他
“褚墨——还记得你跟我幼时的约定吗?”
我?
陛下——
褚墨顿住,心下微妙:“微臣没齿难忘,何来遗忘一说?”
千重阙有时也怀疑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但他有一个开盛世的决心,注定要一条路走到黑——
君王容不得失误,哪怕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也在所不辞……
千重阙深深地看着褚墨,透过他,窥见半个盛世,缓缓道:“褚爱卿有心了……”让褚墨回去准备接下来的事。
褚墨告退——他知道一场腥风血雨要席卷而来。
千重阙也早已从殿下成长为陛下——
此时苍澜雾隐隐,日朦胧。
马车上端坐的林漾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圣旨犹在耳旁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胪林漾德行端正,甚得朕心,特晋为苍澜知县。”
这三甲第一,还是藏拙的结果,当知县好啊——官小不怕水深。
临行前,娘还在絮絮叨叨——
“考取多年……若换旁人经历那么多考试,多半会败在某一个考试上,怎么到了你这不声不响地便居了中……你坦白跟娘说说,莫不是藏了拙?”
我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对,我说:“娘,您多虑了……孩儿只是幸运罢了。”
林母听完泪流不止,拂了拂林漾的头发啜泣道:“苦了我的儿啊,这么多年……”
当时她安慰地抱了抱林母:“好了娘~孩儿今日榜上有名该高兴才是,您再哭,孩儿也要跟着哭了~”语罢,林母这才渐渐停止哭泣。
林母细细看着林漾,为了日后没有后顾之忧,拉着林漾好一番叮嘱,林漾只能点头应是。
“娘还记得你第一次参加考试,你瞒着我去参加,娘知道你心眼子多,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
那时是童试,分为县试和府试两个阶段,通过了这两个阶段的考试,可以获得童生的称号。
那时自己正为可以有这个称号而激动,恨不得立即就有。
哪想到考试是要搜身的——自己虽扮作男子多年,也早已把自己当做了男子,但归根究底还是个女子……
就在林漾慌忙之际,搜身之人不动声色地放过了她。
后来考完才得知,那位搜查之人,少时曾路过睦县,饿的不行了,林漾曾给过他一个馒头。
那时林漾还小,少年又是摸爬混打出来的,一眼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但并未揭穿。
私下还曾找过林漾道:“我不提倡女子扮作男子去参加科举,很危险……但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在下会竭尽所能掩护你的。”
这就让林漾混过去了,如今想来也是后怕,若当真被人发现了恐怕……
待到林漾掀开帘子——
已是近黄昏——
马蹄声渐渐隐没,今夜开始需在城外停留三日,进行斋戒。
斋戒的目的在于使官员在正式的祭祀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以示对神灵的虔诚。
吁——
马夫拉着缰绳,马缓缓停下。
林漾下了马车,寻找酒馆住下。
另一头,官属、吏员在清洁祭祀场所,准备祭祀物品、祭祀仪式。
待到准备做足,礼房会向林漾报知祭祀的日期和场所,并查看祭祀器物是否洁净、有无损坏。
根据《天和会典》记载,祭祀礼仪并不复杂:“礼房先备牲酒等物陈设,礼生父老人等,导引新官同赞一般由当地礼生担任,为祭祀仪式的主持者,到任官员在其指导下行祭祀礼仪。”
到了第二天清晨,首领官会率领各房吏典并合属生员人等迎接入城,并在父老等人的导引下,拜谒神祠,进行祭祀。
祭祀仪式开始后,林漾和同属官吏会在赞的导引下来到庙中,并在赞主持下,排列整齐,鞠僚属官吏诣庙。
躬后拜兴两次。
拜兴即下拜后起身。
拜兴后,官员跪在神位前行三献礼,三献礼完成后还要鞠躬、拜兴两次。
宣读祝文是祭祀仪式中的重要环节。
林漾的祭祀祝文内容大致为:官员奉命来此为官,与神起誓,在为政期间,忠于职守,造福百姓,并接受神明监督,如有蠹政害民、鱼肉百姓的行为,愿受惩罚。
所以林漾不仅时间紧,任务还重。
当然,到任的官员都希望能够得到城隍神庇佑,取得政绩,并接受神灵的监督与神处罚。
因此,大多数人都甘之如饮——除了林漾自己。
打赏了店小二之后,林漾准备好好休息,便什么都不管就睡了。
……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由礼生引领着林漾行至香案前,她行五拜三叩头礼后,便入了公座。
依次接受了皂吏、次吏典、属官、首领官、佐二官的两拜礼后回了礼。
官员到任后,要和先任首领官、六房吏典在十日以内将其所管事务与新任官员进行交接。
程序如此,错不得,林漾规规矩矩照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