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你别怪娘!这都是为了你能活着!”
老妇人手起刀落,男人一节小臂直接掉落在地。
“啊!”男人被这突然的情况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却摔倒在地,老妇人看着这自己的儿子,咽了咽口水,一把将他抱起,飞奔到家。
伴着男人痛苦的哀嚎声,老妇人急促的包扎,不远处慌张失措的村民,似乎每一户都在忙碌着应对什么。
看着门外来回跑动的村民,陈前倒在地上,看着满脸流泪的老母亲,额头上冒着汗一针一线地给自己缝合伤口,他强忍着痛咬牙问道:“娘!你就这样把我塞沟里!那你呢!抛下我不管吗?你要去哪!”
老母亲听到这话,身体猛然顿了一下,随后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给伤口缠上布,一言不发。
“娘!”
陈前双眼通红,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老母亲的肩:“为什么你不去躲在里面!那里刚好容得下你,也不必砍我的手!”
老母亲流着泪,手却依旧不敢停下反而越发加快:“我的儿啊!过了这一晚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随着伤口的包扎完成,她的双手也在颤抖不止,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看着外面杂乱的人群,有人想趁着天没黑跑得越远越好,有人在挖坑想将自己埋了,就当是提前下葬了。
她转过头看着陈前:“我的儿,你要是活下来了,一定要找到那个杂种!是他害了我们!是他将我们全部献祭给自由人的!”
陈前微微睁开眼:“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呢,别说大话。”
她听到这话,瞬间崩溃,抱住陈前颤抖大哭,在绝对的灾难面前,似乎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他们那里有我们全部人的名单!没一个能逃的!逃不掉……这就是命!”
她突然又像惊醒般站起身,东张西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必须进沟里,那里没有人敢进去的!”
她不知从哪得来力气,就像刚刚一样一把扛起陈前,飞一般快步奔跑着,从村道,到一片野林。
“我小的时候听说过,以前有人掉进去过,然后村子里的人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有办法将人拿出来,尸骨也一直留在下面。”
她将陈前慢慢地放入这个勉强能够进入的裂缝,刚进入半身,她便死死地盯着陈前,陈前也看着她,两人的双眼都通红无比,世界也仿佛在此刻被暂停了呢。
许久,陈前被她一脚踩了进去,没能留下多少煽情的话语,只是一声娘从里面传出。
黄艳花在这一刻,瞬间感到无比的轻松,她只是看着裂缝,沉默不语,假如真的像传说的一样,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挣扎,就静静地看着,直到夕阳下山,她才连忙赶回村子。
陈前顺着刚进来的口子已经慢慢往深处进了大约八九米,狭窄的空间让寸步难行,最后只能停下休息。
现在他身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他只能一直仰着头,看着外面那一丝缝,这是他感知外面的最后来源。
突然,陈前只感觉到大地的颤抖,以及从外面射进的红色血光,他死死盯着从那缝隙中射进的红光,嘴角发颤:“自由人,已经到了。”
村庄里,家家户户紧闭家门,一丝灯火未亮,红光笼罩了这里,村口的木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崩碎,一行人,从那缓步踏入,他们的背后站起数位犹如高山般宏伟的巨像,数来共五位,其中一个骷髅头,身着帝王服饰的巨大虚影缓缓凝聚成实体,从地上看就是一座伟岸的高山。
为首的男人走进村子里,看着家家户户紧闭的房门,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刘村长?魏大叔?你们怎么躲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发疯似地大喊起来,:“刘去英!”
话音刚落,面前木屋便倒塌在地,一个老人及其家人暴露在众人面前,那老人怀抱中有两个不到腰高的小娃娃,此时正双眼恐惧地看着外面。
老人看着为首的男人,颤抖的嘴唇终究只是吐出了两个字:“你……你这个狗杂种!回到那天,我就不应该只是将你驱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男人只是蔑视着他,老人逐渐扭曲的身体,以及两个小娃娃的七窍流血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那老人的身体就像承受不住撕扯,渐渐崩开一道道血肉,紧握的拳头在半空挥舞,却丝毫无用。
在老人被撕裂成碎片之后,男人开始继续点名:“魏平安!”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从天而降,摔倒在地,随后惊恐地看着四周。
“魏平安,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当初的选择,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话音刚落,魏平安的手脚突然炸裂开,他一下子就成了血染全身的人彘。
“为了自由……”男人手捂了一下胸口,然后从魏平安身边走过,一下子地上的他就变成了干尸。
男人开始一个个的点名,声音也越发洪亮,他身后的众人也开始欢呼,就连那几位高大的身影也像是发笑般抖动着身体。
直到一个名字:“陈前。”
出现在男人面前的只有一只断手,男人拿起断手仔细端详着。
“是死了吗?”
另一边,已经昏昏欲睡的陈前突然受到无比强大的引力将他撕扯,好像要将他拉出这块地方,无力抵抗的他直接被粗暴地扯出裂缝,即身体划出几道恐怖的血痕。
男人一脚踩碎那只断手,随后喊起了下一个人的名字。
撕扯着陈前的巨力突然停下,将陈前刚好丢在里裂缝不远的地方,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刚才那股奇怪力量险些将他整个人扯碎,如今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就这样,陈前不知翻滚了多久,在疼痛中昏死过去……
再次惊醒是由冰冷的雨水浇的,陈前看着眼前的黑暗,缓缓地朝着熟悉的路慢慢走去了。
许久,他摸到一块像是门板一样的东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睡着。
大雨连下几个时辰,雷声更无减小之势。
天好似在哭泣哀嚎。
漆黑如墨的天,时而划过几道雷光闪电,给黑夜带来瞬间的光亮。
陈前瘫软在地上,任由冰冷的雨打在身上,早已麻木的身体不会因为伤口的刺痛动弹。
从未料想,突如其来,一场屠杀。
身边的残碎尸身,从高处看过来像是群死蚂蚁,那些个房屋残渣,似一堆垃圾。
在轰轰雷鸣中,他只是盯着天。
不知过了几时,忽然风渐弱,雨欲息,雷声也绝于耳,朝阳在东边乌云里杀出一个角,使陈前得以看清周围。
单手撑着地面,陈前终于是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雨冲不净的血色,数不尽的残肢碎片随风飘。
闻到的腥臭,让他想起了昨日的呐喊,想到了这里的曾经,无数的无数,他们的命,就这样死在这里,不曾活出精彩,就这样简简单单交代了。
咬着牙,他站起身,虚弱的他说不出话,只能用眼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搜寻着他的娘。
刚抬起脚便被坑洼的地面害得吃了一口混着血的泥,这一次他再难爬起。
就在此时太阳从他的身后升起,给眼前的冰冷的血肉带来一丝丝温暖,将他笼罩在火红的朝阳之中。
陈前勉强抬起半张脸,看着眼前。
“娘……我没死……我活下来了哈哈哈!”
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尸海里,无比清晰,回荡许久却没有一点回应……
东海凡洲,四国皇帝放下了过往的成见,齐聚于章国天平大殿,围坐在一桌,看着飘在空中的“神仙”互相看了一眼,终究是无话可说。
“我们八理山已经算和颜悦色与你们详谈,给出的条件也算丰厚。你等凡间皇帝还想奢求什么?真要等乾大宗过来,估计他们的要求也不比我山好许多。”
在这些神仙术法的威慑下,无疑让人生不出反抗之心。
“就这样了吧,斗了那么多年,结束了。”
章国皇帝看了看三位老相识,抬手作个礼,随后站了出去:“与这些仙人作斗不过是徒增伤亡……章国已经承受不住了。”
说罢,他摘下冕旒,也算是放下了皇权。
其余三位也是相互看了看,终究是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来到大殿之外,看着属于他们的伤兵残将,最终还是别过头,不敢再看。
“我等凡人接受上仙的条约,明日起,章、黄、查聚、野律四国朝廷将不复存在,凡洲天下疆土皆由仙门八理山接管。”
随后,四国皇帝跪在地上高呼:“谢上仙恩赐!”
“哈哈哈哈哈哈!甚妙!你等做好后事,我返去报山门!待到归来时必有你等重赏!”
随后脚下生云,三四步踏空消失在四人视线中。
章国国都,朝天京,曾经人满为患的酒楼现空无一人,仅有的不过锅炉发出的声响。
“成师弟果然不负筑基期最强一列,尽显我山威风,大事已成,天下四海我山独占一海,此番过后我山将威名远扬。”
刚一入包厢,一白袍男子便拱手道。
包厢内三人,一位是他的师兄,另有一位师弟师妹。
成燕坐下,扔出几个玉石状的玩意上桌。
“这些是几个狗皇帝的镶魂石,明早等他们宣布完大事就捏碎了吧,留着碍地方。”
“这里的凡人对我们似乎不是多恐惧呀,难道说一招灭了三千精兵还不能让他们害怕?”
白衣师兄看着窗外的百姓,依旧忙碌着东搬西搬,有些比起平时更加卖力,马车也比平时更多。
“估计是知道我们来了,想献些忠心给我们瞧,啧,奴才本性难改啊。”
“哎!师兄们快看,那家伙看样子似乎是在搬家,不对,全部人都好像在搬家。”
几人朝着师妹指的地方看去,果真有户人家正马不停蹄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还是高估了他们啊,果然啊恐惧这种心理是个凡人就不能摆脱。”
白衣师兄摇摇头,表达了对这些凡人的不屑后,抬起了酒杯:“来喝酒!这可是茅师叔最爱的七花酿,我费了很多心思才拿到手的!”
“我们八理山四杰齐聚今日,真是好生难得,一定要畅谈许久!”
几人痛饮许久。
灯笼在酒楼里散发黯淡的红光,仿佛在述说着无人续油的寂寞。
白衣师兄伸手取过酒缸,却惊讶地发现里面早已空了。他不禁大声呼唤:“小二!上酒上菜!”
然而,长时间过去了,却是无人应答。
成燕怒得把碗往地上一摔,咬牙切齿地骂道:“真该的!开个酒楼连个胆都没有,真是不成器,当初就该把这伙人灭了屠城!”
一番埋怨过,终究是找不到发泄的点。
“师兄们,不好玩不好玩!回上河吧!查族人可热闹了!”
小师妹见此说道。
白衣师兄见此也是点点头。
“走吧!回到上河,我们继续畅谈大业!”
脚刚踏过门槛,几人便被扑面而来的寒气弄得打了个冷颤。
“咋了这?灯笼都暗呼呼!这黑灯瞎火的哪还算是个国都!章国人办事就不能利索些……而且这天怎么会那么冷?”
白衣师兄有种不妙的预感,这还未过夏呢,怎地天就如此冷,甚至能感觉皮肤正在慢慢结霜。
几人也发现了此刻不对劲,连忙地控制灵气护体。
“师兄,我们快找个空旷的地方放灵舟然后回山上吧!!”
这寒风却向针一般轻轻地穿过他们的灵气直扎身上,弄得几人都止不住地颤抖。
小师妹早已受不了这寒风,没了玩乐之心只想回八理山。
“走!”
白衣师兄刚要踏出一步,突然间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腿脚好似被一股巨力死死抓住。
“别动……”
一个阴冷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如同索命的阎罗,尖锐又刺耳,让人不寒而栗。
白衣师兄强忍着身体的颤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影模糊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
那人身穿纹虎锦龙的黑色衣衫,外面披着一件破烂的灰袍,灰袍上依稀可见两个大字——“为了自由。”
这个男子面容模糊,反复蒙了一层雾,无法辨认出具体的特征,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白衣师兄不禁心中一凛,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神秘而强大的人。这位黑衣男子的杀伐之气好似化为实体在向他张牙舞爪,令人无法忽视。
“八理山后生四杰……不错,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还真是会卖弄那些令人眩目的神仙手段。”黑衣男子诡异的语气,让人分辨不清是夸奖还是嘲讽。
白衣师兄眉头微皱,他能感受到黑衣男子话语中的杀意,但他也明白对方实力的强大,此刻与其硬碰硬,只会自寻死路。他心中深深地忍下了怒火,目光紧紧盯着对方,警惕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动作。
“前辈何人?为何要拦住我等?”
白衣师兄慌乱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你既已得知我乃八理山的弟子,那么我还得告诉你,我师傅乃是医道圣贤,白祝子!被誉为天生渡苦手,更是仙下五祖之一!”他流着冷汗,绷着脸装作严肃地警告着,“我劝你不要再行危险之举!赶紧离开!”
对方既然知晓他们的身份,却仍然敢行凶,可见对方必然有所依仗,修为必然远超他们,此刻,他只能试探性地用身份来压对方,强迫让其离开。
“八理山的四杰不正是你们自称的吗,后生?”他轻蔑地嗤笑道,“至于你所提及的白祝子残疾手,我可从未听闻过。”
“你!”
白衣师兄咬牙,却明白自身实力的差距,敢怒不敢言的他只能扭曲着面容盯着对方。
未到眨眼间,黑衣男子便突袭到他身后,有力的双手钳住那小师妹的咽喉,使得她发出呜呜嘶哑的怪声。
“后生,你以为你们能逃掉?真是可悲。”
黑衣男子摇摇头。
白衣师兄猛回头,就只见一道血水喷溅而来,那小师妹尸首分离,那血还未落地,黑衣男子又是消失在视线中。
紧接着,又是一位师弟的叫骂声,以及突然的停顿加重物落地声。
白衣师兄惊慌地看着眼前,他完全捕捉不到对方的动作,只能感知到一滴滴血液击中他的面部,这让他越发恐惧万分。
突然他感受到身侧边的风力变大,从手中戒指唤出灵剑一挡,只听嘎吱一声,白衣师兄灵剑破碎,身体被一记手刀划破腹部。
“我……我的内脏正在被冰冻?”他死死盯着腹部结霜的大口子,颤抖着双手想要抚摸,却突然两眼一翻,彻底死亡。
“这里是属于自由人的……妄图阻止自由的脚步……只有死这一结果。”
黑衣男子从他的后脑勺收回手,嫌弃地挥了挥那乳红组织,一发红里透银的光印打出,瞬间整个街道被击碎成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