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呆鸵鸟

蛋糕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酸酸甜甜，奶油一抿就化，水果的香气富有层次。

“好好吃……”

苏纤妙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嘴角沾上了不少奶油，像是只小花猫。

苏灵女士终于松了口气。

养闺女这么多年，她自认为对女儿还是很了解的，但之前女儿急冲冲闯到面前时，她竟是罕见的觉得有几分陌生。

那不是相貌上的陌生，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她们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好在此时，女儿身上那种坚硬、冰冷的外壳终于软化了下来，重新变回了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

“妙妙，学校里真的没问题吗？”

吃过蛋糕后，苏灵女士把苏纤妙送到店门口，有些紧张的问道。

“要不……干脆休息一天？”

她还是觉得女儿的反常和学校里的事有关，不免有些担心。

“放心吧老妈，我真没事。”

苏纤妙笑着摇了摇头。

她对读书其实没有什么兴趣，但要是真不上学了，苏灵女士指定得着急上火。

为了不让老妈担心，这学还是要上的。

况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一个月，就会有一个影响了她一生的人转入这所高中。

重新骑着粉红单车回到学校，苏纤妙却是在校门口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哦不，是狗影。

妖精提拉比正在校门外晃悠着，像是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苏纤妙顿时气笑了。

说不要在江城高中见到你，你就守在这校门口是吧？

这会儿提拉比也看见了苏纤妙的到来，表情先是惊讶，然后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似乎在等待什么。

但它没想到的是，苏纤妙只是瞥了它一眼，就自顾自的骑着单车进了校园。

微风吹动透明的翅膀，校门外，只留下了惊愕和无措。

……

……

回到教室时，刚好是课间休息时间。

开学第一天，这些年轻的高中生们自然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互相结成一个个小圈子，聊得正是火热。

眼下，见到苏纤妙走进大门，教室里莫名安静了一瞬。

像是那种明明没有老师来，大家却突然都不说话了的诡异情形。

实在是这位苏同学有点太不同凡响了。

开学第一堂课就对空气打了一拳，甚至还直接请了假。

最关键的是，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牛奶般白皙滑嫩的肌肤，精美如画的五官，身后柔顺的黑发披散。

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得像是明珠一般。

更别提，苏纤妙身上还有股难以形容的成熟气质，优雅且自信，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对这些毛还没长齐的少年少女来说，杀伤力太大。

苏纤妙倒不管那么多，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邻近座位的同学都想开口向她搭话，但在开口前，又觉得她太过高冷，忍不住怂了。

到最后，苏纤妙看了一圈，发现教室里就俩人孤零零的，没能融入班级中。

一个是她，另一个是趴在桌子上装鸵鸟的高雪云。

苏纤妙往高雪云桌上一看，发现那里摆着本《流行音乐》的期刊，脸上险些没绷住。

这小妮子还是老样子！

以为桌上摆着本杂志、路上背着个吉他包，就会有人找她聊相关的话题。

你搁这儿姜太公钓鱼呢？

要这招真能成，你也不至于整个高中生涯都没几个朋友了！

你得主动啊！

你得支楞起来啊！

苏纤妙心里暗暗吐槽两声，但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忍心，站起身，走到高雪云的桌边，主动问道。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某只鸵鸟微微抬了抬头，但在瞥见苏纤妙后，又默默把头低了回去。

不用看表情，苏纤妙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哇，突然被好奇怪的人搭讪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说不出话，干脆装死好了！”

对味了，还是熟悉的高雪云。

苏纤妙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嘴角勾起，微微靠近高雪云的耳边。

“第一节课的时候，你有在偷看我吧？”

趴在桌子的鸵鸟顿时颤抖了起来，但就是死活不抬头。

果然。

和苏纤妙想得一样，这个时期的高雪云已经具备了魔力潜质，自然看见了她和提拉比的互动。

但让呆鸵鸟想不明白的是，长着翅膀的生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且，那么可爱的、会飞的小动物，这位苏同学为什么会一拳打过去呢？

态度恶劣得像是对待仇人一样。

虽然想不明白，但不妨碍高雪云将苏纤妙划入危险人物的行列。

她本来打算躲得远远的，谁曾想苏纤妙居然主动找了上来！

“想知道那是什么的话，放学后，在教室里等我。”

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后，苏纤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上课铃声的响起。

一晃眼，就到了下午放学后。

苏纤妙扭头一看，高雪云已经没影了。

“……跑得还挺快。”

苏纤妙笑着摇了摇头，倒并不意外。

这小妮子遇到问题的第一策略就是逃跑，这一点，直到她魔法少女生涯的后期也没改变。

不过，她们可是同班同学。

低头不见抬头见。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

……

另一边。

逃似的离开教室后，高雪云来到食堂最偏僻的一角，用书包占住对面的座位。

这是为了防范她最担心的情况出现。

——不认识的人突然坐在身边！

高雪云也知道，人家其实只是因为没有空桌子坐，才会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但那种事，对于一个究极社恐来说，可怕程度仅次于路上突然被陌生人问路！

不过，由她自己撰写的《社恐宝典》第一页第一条，就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策略。

脑袋一埋，东西一带，直接开溜！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咀嚼着味道还算可以的饭菜，高雪云莫名想起了奇怪的苏同学。

班级里，只有她和自己一样，还没交到一个朋友。

这让高雪云莫名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而且，早上第一节课发生的事，也让她耿耿于怀。

说实话，对那只长着翅膀的紫色小狗，她说不好奇当然是假的。

毕竟，那副模样，实在像极了动画片里跟在魔法少女身边的妖精！

但一想到要和苏同学说话，光是想象那场景，高雪云就已经头皮发麻、汗流浃背了。

“下次，说不定有机会吧？”

高雪云埋头吃了一会儿，看着旁边结伴而行的学生，忽然觉得有些忧伤。

她来这所离家较远的江城高中，本意是想摆脱初中认识的人，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美好的高中生活。

怎么不知不觉，又变成了这种形单影只的状态了呢？

而且最恐怖的是。

因为离家有点远，她甚至没法走读，只能住在宿舍！

寝室里的其他同学已经打成一片了，只有自己完全没法融入进去。

要是接下来三年都是这样……

她肯定会不想上学的！

那种事情不要啊！

高雪云小脸一苦，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想交到朋友啊……”

就在这时，她余光一瞥，发现了一道紫色的狗影。

这只不明生物狗狗祟祟的守在食堂出餐的窗口，看见有什么好吃的就偷偷拿爪子薅上一点，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但偷吃的时候，它会时不时的四下张望，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高雪云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

有小偷啊！

但大家怎么都没发现？

难道……只有我和苏同学能看见它？

高雪云憨是憨了点，但也不是傻的，仔细想想第一节课时的情形，就猜到了真相。

高雪云觉得偷吃不是件好事，但要让她主动上去制止，那难度系数可就太高了。

而这会儿，提拉比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顿时狗眼一亮，扑扇着翅膀就朝着高雪云飞了过来。

“喂喂喂，你能看见我，对吧？”

“唔？唔唔！”

高雪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但这反应本身，就证明了她能看见妖精的存在。

“库库库……”

提拉比露出愉悦的笑容，心底窃喜不已。

“没想到小小的江城高中，竟然能遇见第二个有魔力资质的少女，真是天助我也！”

它刚被苏纤妙撇开，正愁着找不到下一个长期饭票呢，就遇上了这看着就呆呆的高雪云。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少女哟，能看见我，就代表你是被命运选中的孩子！”

提拉比飞到高雪云面前，口中吐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同时，身后的翅膀绽放出紫色的光华，魔力光芒如雨点般挥洒而下，显得梦幻而唯美。

光雨中的提拉比，终于有了几分妖精应有的模样。

“我乃纯洁神圣的光之妖精，提拉比……”

高雪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小声提醒道。

“……你嘴角沾着一粒米。”

“！”

提拉比险些破功，但还是连忙抹了把嘴，绷着狗脸，继续道。

“此刻，正是改变命运之时！”

“……你刚刚在偷东西吃。”

“我会将神秘而强大的魔力赐予你……”

“……偷东西吃是不好的行为。”

“哎呀你好烦！”

被接二连三打断后，提拉比终于绷不住了，挥了挥翅膀，散去魔力光点，直接道。

“好吧，我就直说了，你想不想当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

高雪云怔了一怔：“我也能当魔法少女吗？”

提拉比听到这话就知道有戏，心道：“这就对了嘛！”

在这个世界，魔法少女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纯洁和美好的象征。

若是去随意一所中小学发放问卷调查，去询问女孩子们有什么梦想，“魔法少女”肯定是名列前茅的选择。

反倒是苏纤妙那种坚决的抗拒态度，才是反常中的反常。

提拉比为了这张长期饭票，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循循善诱道。

“当然可以，我不都说了吗，你是被命运选中的少女，而我是纯洁神圣的光之妖精……”

高雪云弱弱的举起手：“纯洁神圣的妖精，应该不会偷东西吃吧？”

“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啦！”

高雪云咬了咬嘴唇，问道：“我听说……当了魔法少女，就能变得受欢迎，是真的吗？”

提拉比的眼睛咕噜噜一转，忙不迭的点头。

“当然当然，那可是魔法少女诶！”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崇拜你、喜欢你，把你当成偶像看待，说不定还能上电视呢！”

高雪云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喃喃道：“当了魔法少女，就能交到朋友了吗？”

“没错没错！”

提拉比的声音中带着蛊惑：“到时候，别说是一个朋友了，一百个朋友也交得到啊！”

“而且，我看你的天赋很好，恐怕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将来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

这会儿高雪云已经被哄得有点迷糊了，脸上露出傻笑。

“诶嘿嘿……”

“一百个朋友……受欢迎……大人物……”

提拉比见她这这表情，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小姑娘还真好骗！

这才是正常女孩听到能成为魔法少女应该有的状态嘛！

至于什么百年难遇的天才、未来的大人物，当然是提拉比编出来骗人的。

它就是个流浪妖精，哪有看魔力天赋的本事？

看着已经上套了的高雪云，提拉比心情振奋，只想喊一句“又找到饭票了姐妹们！”来发泄一下先前被苏纤妙暴打、恐吓的委屈。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跟在苏同学身边？

傻乐一会儿后，高雪云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好奇问道。

“她为什么要揍你呢？”

提拉比：“……”

这小妮子！

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一时间，提拉比的狗爪子都捏紧了。

但经她这一提醒，提拉比才想起来，这小姑娘合着还是苏纤妙的同班同学！

“看来上课的时候不能跟着她一起了。”

“放学后也得小心点。”

提拉比心里暗暗自语。

和苏纤妙接触了这两次，它多少有点认清现实，知道她应该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而且说实话，被瞪了那一眼后，提拉比对苏纤妙莫名有些畏惧，这才一直躲着她。

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不行，提拉比甚至不敢溜进学校食堂偷吃。

这事真挺奇怪的。

明明变身用的“光之石”都在它手里，苏纤妙只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少女而已，却给提拉比一种比坏兽还可怕的压迫感。

光是回想起来，就让它小肚子打颤。

提拉比心里发怵，却依旧嘴硬：“哎，你是不知道，本来我和阿妙相处得好好的。”

“谁知道，今早上她突然就给我来了一拳，一点道理和情面都不讲……”

这时，高雪云看到不远处走进食堂的一道身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提拉比却浑然不觉，摇着头，老气横秋道。

“我猜啊，可能是她察觉到自己的魔力天赋有限，又呆在我这样一个优秀的妖精身边，自卑了！”

“现在的小女生啊，就是太敏感了，才让我的优秀也变成了一种错。”

看到那人走近后，高雪云眼睛眨得更快了，像是个雨刷器似的。

提拉比仍没有一丝危机感，还好心问道：“少女哟，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你放心，你的资质可比苏纤妙好了十倍甚至九倍。”

“只要你好好养我，将来肯定比她厉害多了！”

这狗妖精越说越起劲，说得自己都兴奋了，一句这年头很流行的网文台词脱口而出。

“哼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妖精穷！”

“到时候什么苏纤妙，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揉捏的小虾米，她就等着后悔去吧！”

就在这时，它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哦？你说……谁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