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姐,你太心急了,本来我想跟你交涉一下咱们不用争得你死我活的。”
姜连山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语调依旧带着那副令人恼火的从容,却让李月满的动作微微一滞。
——他什么时候绕到我身后的?!
她心头一凛,但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矮,一个滑铲向前掠去,同时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横扫而出!
“唰——!”
剑气如霜,瞬间将迎面而来的红球、蓝球全部斩成齑粉!
无数细碎的粉末因惯性仍向前飞射,刹那间如天女散花,铺天盖地地朝姜连山笼罩而去!
“噗噗……呸……咳咳……”
姜连山猝不及防,被迎面而来的粉末糊了一脸,鼻腔、嘴巴里全是细碎的荧光粉,呛得他连连咳嗽,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狼狈地抬手抹脸,却越抹越花,原本清俊的脸上、衣服上,全都沾满了红蓝交错的粉末,活像个被颜料泼了一身的戏子。
“月满姐……咳咳……”他艰难地喘息着,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这招,未免太狠了点。”
李月满冷冷地看着他,肩膀上也落了一点红色的粉末,但她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微微抬起下巴,道:“怎么,现在知道求饶了?”
姜连山摇了摇头,一边咳嗽一边勉强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衣襟上的粉末,却越拍越狼狈。
他苦笑道:“我不是要求饶,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她,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你有没有发现,前面几乎所有的考试都有阻灵阵,让我们只能用身体硬件去考试,但这个房间……却没有阻灵阵?”
李月满眉头一蹙,下意识地感应了一下体内的灵力——确实,灵力运转毫无滞涩!
她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玉眼,又环顾四周——这个房间,从一开始就没有限制灵力!
姜连山见她神色变化,微微一笑,继续道:“灵敏的‘灵’,不一定单指身体上的灵敏,也可以指头脑的灵。
这场考试,或许从一开始,考的就是我们能否‘灵机一动’。”
李月满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所以,你刚才故意不躲,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姜连山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真的打得你死我活。毕竟……”
他话音未落,李月满已经抬手一挥,一道灵力卷起地上的粉末,再度朝他扑去!
“少废话!先把你身上的分扣完再说!”
姜连山:“……咳,月满姐,你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你想想,学院这么做很明显就是想一起传进来的两个人互相使绊子,可咱们要是不使绊子呢,如果只是装装样子随便互相丢两下球是不是也可以?”姜连山一边擦脸一边继续道:“你看那天花板上的玉眼现在已经被红色的粉末盖住了,纵使那玉眼神通广大,它此刻也看不到我们在干嘛了,那我们为何不双赢呢?”
李月满狐疑地看着姜连山,思考着他的话语,但同时也警惕这,毕竟他竹筐里的蓝球还没用完,如果现在他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而偷袭的话,可不能再让他得逞了,不然就跟刚才下围棋的时候一样,总是跳入他的逻辑里面。
“学院就是看中了咱们十大家族为了争一口气而大打出手,实际咱们拿越多的分,那今天考试得到的奖励也越好,但如果互相拖累的话,其实只能两败俱伤。”
李月满眯起眼睛,姜连山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以她对这个笑面虎的了解,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说得倒是好听。“她冷哼一声,绛红色的衣袖无风自动,“那你为何不先把手里攥着的蓝球放下?“
姜连山闻言一怔,随即失笑。
他缓缓摊开掌心,三枚蓝色彩球正静静躺在那里。
“月满姐果然敏锐。“他随手将彩球抛向角落,“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房间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天花板上的玉眼确实被红色粉末糊住,只能隐约透出些微青光。
四盏壁灯的幽绿色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粉末弥漫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朦胧。
“双赢?“李月满突然嗤笑一声,“怎么个双赢法?“
姜连山整了整沾满粉末的衣襟,正色道:“规则说要根据身上颜色评分,但没说一定要互相攻击。“
他指向房间中央,“我们可以制造些'意外',比如同时触发某个机关,让彩球自动爆开...“
“然后一起干干净净地出去?“李月满打断他,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姜连山,你当监考的师兄们都是傻子?“
“当然不是。“姜连山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脸颊,“但若是两个人都只沾了一两处颜色,而且都在不显眼的位置...“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李月满肩头那点红痕。
李月满下意识摸了摸肩膀。
她突然逼近一步:“谁知道这不是你另一个圈套?就像那盘棋...“
话音未落,她敏锐地察觉到姜连山眼神微闪。
果然有诈!
李月满瞬间后撤,却见姜连山苦笑着举起双手:“月满姐,我是真心想合作。“
“想想校长为什么近几十年大肆扩招散修和凡人吧,学院由校长牵头,一开始就是在十大家族的默许和庇护下才得以开班收徒,现在规模逐渐扩大,校长也想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近几十年的散修和凡人入学数目和扶持政策比我们都大都好,靠着十大家族的资源来养散修,到最后这功劳倒成他的了。”
“十大家族是互相牵制不错,但等校长势力发展大了,修仙学院将会是十大家族一个强大的挑战者啊,他们就是想我们斗哩!”
李月满知道,三百年前的十家战争后,校长这个散修中的天才兼大富豪提议,举办学院,让十家的后代都入学,既可以集中资源教育,又可以互相切磋,还可以增进互相的了解和感情。
不然总会三百年左右发生一次大战,这点修仙人口根本遭不住。
十家同意了,出师资出资源,合伙办了学院,当然,校长也有很多资产,他既牵头,又捐出全副身家只为了修仙界的和平发展,那就由他这个牵头的中立人当校长也无可厚非,十家家主只董事会的时候出来做决策。
姜连山这番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挑开了修仙学院表面和谐下的暗流涌动。
“你说得对。“她声音低沉,绛红色的衣袖无风自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十大家族折损了近三成修士,若不是校长提议创办学院...“
她的目光越过姜连山,仿佛穿透了密闭的试炼室,看到了那段血腥的历史。
十大家族在混战中互相消耗,灵脉枯竭,传承断绝。
当时还只是个散修商人的校长,带着惊人的财富和一套前所未有的办学方案,说服了杀红眼的十大家主。
随后又过了两百年,也就是距今百年前。
——百年前的妥协,如今的隐患。
李月满的思绪被拉回到那段历史。
百年前,校长站在十大家族董事会的议事厅里,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主们,提出了一个在当时看来近乎荒谬的建议——开放修仙学院,接纳散修和凡人入学。
那时的修仙界,仍固守着血脉与传承的壁垒。
十大家族垄断灵脉、功法、丹药,散修只能依附强者,而凡人更是连踏入仙门的资格都没有。
可校长却指出一个残酷的现实:
“凡人的火器,已经能伤到筑基修士。”
“凡人的机关术,已经能破解低阶阵法。”
“若再固步自封,终有一日,修仙者会被凡人视作异类,甚至……敌人。”
十大家主沉默良久,最终妥协。
但他们也提出了条件——学院必须优先保障十家子弟的利益和优势。
校长答应了。
于是,学院的大门向散修和凡人敞开,但门槛却设得极高。
试炼难度、资源分配、功法传承,明面上十家子弟仍然占据绝对优势,散修和凡人只能艰难求存。
——可谁能想到,这恰恰成了矛盾的源头?
李月满的目光扫过试炼场外那些被挡在门外的散修和凡人,他们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懑。
是啊,他们怎么会知道,学院的灵脉是十大家族提供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藏经阁的核心功法是十家世代积累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试炼用的妖兽、丹药、法器,背后都是十家的资源在支撑?
他们只知道——“凭什么十家子弟能轻松通过试炼,而我们却连门都进不去?”
——怨恨,就是这样滋生的。
姜连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月满姐,你发现了吗?最近几十年,校规改了很多。”
李月满眉头一皱。
确实,学院的规则在不知不觉中调整,表面上十家仍然享有特权,可实际上……
——散修的录取名额逐年增加。
——凡人的基础功法课程越来越完善。
——试炼的评分标准,也开始偏向“公平”。
李月满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校长在养蛊。”
他让十家子弟和散修、凡人在同一个试炼场里竞争,让双方都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让怨恨和敌意不断累积……
——然后呢?
——等这股力量足够强大时,谁会第一个被反噬?
姜连山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想通了,轻声道:“所以,我们真的还要继续内斗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现在我们两个两败俱伤的话,”他忽然压低声音,“后面的五品妖兽不打了?现在把灵力用完了,待会出去还怎么和别人竞争?“
这句话让李月满心头一震。
确实。
她抿了抿唇,终于松口:“...说说你的计划。“
姜连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枚蓝色彩球从袖中滑出,悬浮在两人之间。
“很简单,我们...“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天花板上的玉眼突然剧烈震动,覆盖其上的粉末簌簌落下。
一道刺目的青光迸射而出,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
“警告!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机械的声音在密闭空间内回荡,“试炼中止,即将强制传送!“
李月满猛地瞪向姜连山:“你!“
姜连山却一脸错愕:“不是我...“
话音未落,传送阵的蓝光已经将两人吞没。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李月满分明看到姜连山嘴角那抹得逞的微笑。
这个混蛋!又被他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