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心与龙

“所以为了印证你刚才说的那些，学院决定派我们几个再次前往‘葬身之所’进行实地调查？”路明非问。

“不，在前往大海之前，我们要先处理陆地上的事。”

“好吧好吧，不管怎么说，干就完了！”芬格尔打了个饱嗝，“不过话又说回来，龙马女士，你对龙族历史的研究真深入啊，日本一万年前的事都让你翻出来了。”

“我不是日本人，严格意义上讲，我是德国人，在慕尼黑大学念书，后来被卡塞尔学院德国分部招收。”龙马绫说。

他们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朝着位于银座的日本分部大厦前进。

按照传统，他们需要和蛇岐八家的各位家主见上一面。

龙马绫负责开车，风魔佳奈坐在副驾驶，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原来是老乡啊！”芬格尔说，“可你说‘严格意义上讲’，‘不严格’的话呢？”

“不知道，我是孤儿。”龙马绫苦笑，“儿时的记忆已经褪去了，我只知道我是德日混血，记忆力还算不错，所以在蛇岐八家负责税务上的工作。”

她在日常与普通人的交往中从不会提起自己是个孤儿。

一是这也算是她心中一道伤疤，二是如果和别人说这些，很容易让对方以为自己是在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同情。

但在面对同类，也就是混血种的时候，她从不避讳谈及这些。

因为大家都一样。

“血之哀”嘛。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穷极一生都漫步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望钻进任意一个小团体，只为了烤火取暖。

但往往这样插进来的外人都会被当成异类驱赶，自己烤得也不踏实。

团体里的人不需要多，是自己的同类，能接纳自己也好，哪怕他们只有一个小树洞作为家园。

“呦西，我也是孤儿。”芬格尔微微一笑，不知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安慰。

路明非也不清楚，他们相处这么久，身为舍友兼死党的芬格尔却少有和他提到自己的家庭。

路明非接触到的人，基本都是孤儿或留守儿童。

也包括自己啊。

留守儿童。

他从小就一直听别人说自己的老爹老妈有多么多么的牛逼，他却从不这么觉得。

如果选择忽视家庭，那么这个人可能是某个行业的领袖，可能是受人尊敬的英雄，但他绝对不可能是个好父亲、好母亲。

幸好他已经习惯了。

在叔叔婶婶家的日子倒也还说的过去。

有温暖的床，有温热的饭，闲暇之余还有游戏玩儿，有漫画看。

可自从自己来到了卡塞尔学院，接触了龙族，这种悠哉的生活就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会有龙族？

又为什么人与龙之间一直要打仗呢？

这些问题很深远，自己不是历史专业的，也不懂社会学。

管他呢，反正自己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等这一切结束，黑王尼德霍格重新被钉死在深海，自己就能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现在他在做的，是计划的第一步——拯救绘梨衣。

谁敢拦着，自己就剁了谁，绝不手软。

“佳奈小姐呢？”芬格尔问。

“啊？我啊……我……”风魔佳奈吞吞吐吐，“我从出生就在蛇岐八家了，一直在小次郎先生的指导下研习剑道之类的武术，磨练自己的心性什么的……”

“但我始终是兄弟姐妹里最不争气的那个啊，我们第一次被派遣执行一个任务，碰到了一只被‘莫洛托夫鸡尾酒’强化血统的暴徒，兄弟姐妹们都很勇敢，只有我不一样。”她叹了口气。

“我腿软，在看到他那满嘴獠牙的时候都被吓哭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长会让我担任家主啊，我不行的，比我合适这个位子的人数不胜数呢。”

“别自暴自弃啊风魔家主！”芬格尔化身贴身暖男，“大家长能是大家长，说明她绝对比其他人都牛逼！这种人看人不会有错的！你只不过是现在还没‘觉醒’罢了！”

“‘觉醒’？”

“没错啊，就像一些游戏，1级的你当然打不过10级的BOSS，只能被按着锤，但等你到了12级呢，能把BOSS屎都打出来！”芬格尔莫名的激动，“后发制人都是潜力股！”

“你是不是想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路明非说。

风魔佳奈的这种情况对自己来说很熟悉啊。路明非心里想。

感觉她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容易受到惊吓。

路明非看着樱井佳奈，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的么，来到卡塞尔学院之后就被捧成了天上的月亮。

可结果就是，自己没有路鸣泽什么不是。

自己依旧是那个衰仔。

不同点就是自己会在受到惊吓的时候疯狂飙骚话。

但现在不同了啊。

按芬格尔说的，自己已经从“1级小兵”变成“12级的战士”了。

所以，佳奈，你可是家主！

快点成长起来吧！路明非是打心底里为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加油打气。

“师兄那边怎么样了？”路明非问。

“你是说楚君么？”龙马绫说，“他的治疗已经结束了，目前有本家派去的专业护工辅佐他康复。”

还需要护工？

“他伤的很严重么？”

“袭击他的杀手无一例外，全都注射了‘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强化版，我们称它为‘贝塔型催化剂’，普通版则是‘阿尔法型’。”龙马绫叹了口气，“他在遇袭的第一时间释放了【言灵·君焰】，但他的腹部还是遭到了创伤。”

贝塔型催化剂，自己见到的“DA-076”那种么？

路明非看向车窗外，瞳孔中映出车水马龙。

“有在调查么？”他问，“我是说这东西的来源，之前曾怀疑是赫尔佐格制造出来的，但如今这玩意儿还存在，甚至加强了，就说明这东西并不是赫尔佐格制造的，或者说，不是他单独一人完成的。”

“这个的话……”风魔佳奈与龙马绫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袒露实情：“根据本家的调查，发现赫尔佐格的很多活动都十分可疑，比如他知道了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是谁告诉他的呢？

“再比如‘莫洛托夫鸡尾酒’和那群被圈养的死侍和尸守，他毕竟只是一个科学家，依他的能力，还不足以研制出这么多可怕的东西。背后一定有更可怕的人指点他。”

“听你们这样说，难不成你们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龙马】的还没出现，【龙王】也只是执行者，说白了就是个高级打工人，猛鬼众内部一定出现了新的领袖，也就是新的【王将】。”

路明非瞳孔地震。

【王将】这个名字仿佛已经深深地被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也把他击败了。

但他带给路明非的恐惧却是无法消散的，甚至胜过了他对青铜与火之王还有大地与山之王的恐惧。

青铜与火之王，是老唐啊，他只不过想为弟弟报仇。

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就更不用说了，它分不清善恶，他只知道电视很好看，薯片很好吃。

【王将】……不，赫尔佐格呢？

那才是真正的坏，是极致的恶意。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王将】的身份是一头龙可比是一个会动脑筋的王八蛋强多了。

人的贪念和无底线，可比龙王什么的恐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