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奏圣乐 唤魂曲(1)

星盾基地下层。

宁吉尔苏静静伫立在一个闪烁着奇异星光房间的中央位置,低头望向他身前那个半透的玻璃水箱。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神秘液体充盈于内,保护着悬浮在其中夏娃的遗体。大量的绞线连接着夏娃的水棺以及面前巨大的机械平台。而在机械平台的中央,从水棺中延伸出的绞线与各式各样的电源线、导线汇聚的地方,高度仿生的机械人形紧闭着双眼,端坐在铜质的椅子上。

一旁莹蓝色的屏幕上正显示出这具机械人形的各种参数,她的体征已经非常接近水棺中夏娃的身体读数。

人形的躯干,采用与造成旧时代的毁灭的那具魔神——明星相一致的制造工艺。相比明星那身厚重的装甲而言,宁吉尔苏所设计的人形更强调机动性与杀伤力。依据自身对于机械文明技术的理解与改进,他赋予了人形高度仿真的人体关节,强韧有力的机械构件以及,目前所能找到的高级的供能设备——机界骑士的核心。

宁吉尔苏的设计别出心裁,高度仿真的关节可以使得人形的动作如常人一般自如,强韧的机械部件能够保护人形免受一般攻击的侵害。而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动力源部分,则是嵌入了紫霄之机界骑士的核心。

人形的形貌完全仿照夏娃的形貌制造。宁吉尔苏将对夏娃的思念全部倾注在了人形的身上,作为夏娃复活最为关键的代替品,人形的每一个部件都经过他的细心打磨,宁吉尔苏需要的人偶必然是完美无瑕,不允许有一点瑕疵。

为了让人形能够更好地与夏娃建立起感应,从而获得键的一部分权能,宁吉尔苏进行了无数次的实验。他已不记得有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为了人形一个关节的契合性做反复的打磨;他也记不清自己曾经失败过多少次,因为每一次失败的下一秒,他就又会扑回试验台前重新接驳。

此时他正透过那层玻璃的隔阂,望向水棺中飘浮着的夏娃的躯体。她的面容祥和,如生前一般的温婉,令人心生怜惜。

宁吉尔苏一直都很匆忙,因为他也不知道夏娃的魂灵可以为此等待多久,所以他必须不惜一切拼命地去工作。

“妹妹为拯救世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么我就要为妹妹创造出一个世界。”

这句话出自宁吉尔苏之口。

同时,也是一直支撑他所有行动的信念源泉。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到他的左手中,紧攥着一条橘黄色的缎带——这条缎带并不陌生,作为妹妹生前最喜欢的物事,宁吉尔苏一直都将它带在身旁。

每天都是一样的程序,今天也不能例外。宁吉尔苏将缎带放到水棺上,走到一旁放置有人形的机械操作台前,开始进行电路的接驳工作。

电路的接驳过程很是繁琐,宁吉尔苏小心翼翼地剥开电线的绝缘层,将裸露的导线插入接线用的端子,并通过一些锚定装置固定在人形上。而所有电线的另一端,无一例外,最终都会汇集到支撑人形能量运作的紫霄核心之中。

他就这样一直工作到深夜,好在这一次的作品暂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故,这也让他稍稍能够放下一些心来。宁吉尔苏抬头瞄了一眼旁边的仪表盘,机体的各项数据几乎都已经达到了能够使他满意的地步。

按照惯例,走下机械平台之前,他又对着人形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

“夏娃,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人生。”宁吉尔苏温柔地抚摸着人形的脸,仿佛现在在他眼前的,就是栩栩如生,尚在人世的妹妹一般。

结果一如既往,人形并没有回应他的呼唤。

“呵呵,抱歉,我都忘了。你现在还没办法回应我,对吗?不过不要担心,哥哥一定会尽快完成你的这幅躯体,好让你的灵魂暂时得以存放。”

“妹妹,你受苦了。”他情至于此,不自觉地拥抱住人形,从眼中流下一行热泪。

四周是那么寂寥而又空旷,宁吉尔苏拭去自己眼中的眼泪,自嘲地笑了笑。失去了夏娃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他已经孤单了太久,久到已经很久没人和他说话。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忍耐这一切,可现在看来,他失败了。宁吉尔苏清楚地意识到,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全是凭了夏娃的存在,才能够让他平安喜乐。那时的他,只需要站在一旁注视着夏娃,

他在自己的座椅上呆呆坐了一会儿,看看平台上的人形,又看一看水箱中的妹妹,只觉得心里有些不畅快,就像痒痒挠挠在心里一般,却又无处发泄出来。他如机械般站了起来,身体本能地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的连接,确认过设备还在正常运作之后,拖着满身的疲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

宁吉尔苏推门而出。彼时人困马乏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身后的机械平台之上,那个被他称作“妹妹”的人形,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感召一般,忽然睁开了她的眼睛。

刚刚苏醒过来的人形扭一扭头,好奇地环顾四周,一眼便望到了那个正在离去之人的疲惫的身影——

她呆呆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只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伸出手来,试图喊住那个离去之人。然而当她本能地做出这一动作,试图开口说话之际,却惊奇的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宁吉尔苏对此却是全然不知,他从身后带上门,去到自己的房间当中休息。房间里只留下夏娃的遗体,与她共处在一片莹蓝色的光泽之中。

新生的人形呆滞了片刻的时间,站起身来,扯开自己身上的绞线,任凭它们滑落于地。随后她先是尝试性地扯了扯自己鎏金的裙摆,由金属制成的连衣裙只是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并没有如她预期以内发生一点改变。她还不死心,又扯了几次,尝试无果后,忿忿地跺一跺脚,坐回到先前的那把椅子上。

她静静呆了一会儿,只觉得百无聊赖,习惯性地伸手摸一摸自己的头发。这一次入手的质感却是绝佳,这让她感到十足的欢乐。她稍稍捋一捋自己的秀发,发丝便很自然地团成一团波浪卷,柔顺而又自然地朝着她的肩边垂落。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清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她感觉自己的行动全部出自于本能,却记不起自己本能的源头,她似乎早就存在于世界之上,但记忆却仅仅只限于从刚才开始的程度。

新生的人形对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在这间充满了莹蓝色光泽的房间之中行走,一会儿看看石质的椅子,一会儿看一看旁边电脑上的数据——虽然不懂,但就是很好奇。她那金属制的脚尖如琴键一般点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传到密闭的房间四周反射回来,形成轻快而又活泼的交响乐章。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躺在房间中央水棺中的女子。

水棺中的女子安详而又沉静,平稳地悬浮在水棺中央的位置。一头淡紫色的秀发弥散在水中,宛若一株盛放的鸢尾。从她紧紧闭合的双眼向下,延伸出一条挺翘的鼻梁,随后便是两片微微舒张的娇嫩嘴唇,嵌在那张标准的娃娃脸上。她肌肤的颜色澈白,骨肉匀停,身姿妙曼。但见她上身袍袖蹁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下身一双玉腿细腻光滑,足弓纤细宛如天成——

透了一层玻璃的阻隔,人形仍然能体会到那种如水的温柔与清婉。

很熟悉,很熟悉!但是为什么就是没有相关的记忆呢?不仅仅是水棺里的女子带给她这种感觉,这间充斥着辉光的房子也是如此,甚至包括刚才离去的那个男人在内——每一样东西她似乎都曾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她有些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样一种异常的心绪牵引之下,人形鬼使神差一般爬上了水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