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碎片

秦高梵的指尖刚触到镜缘,整座地宫突然响起金石相击的轰鸣。吴启尸体后颈的暗红色斑块裂开,爬出指甲盖大小的甲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与他小臂相同的符箓。谢某突然扑向铜镜,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喊:“北斗转了!他们要借活人的眼睛看现世——”话音未落,他的眼球突然渗出荧光,整个人化作虫群钻进镜面。

“所有人退到墓道口!”秦高梵拽着小张向后狂奔,却见来时的甬道已被石墙封死。头顶的土层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可地宫的重力场似乎发生了扭曲,手电筒光束竟向上弯折,照见穹顶处倒挂着无数青铜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具穿着现代工装的尸体——正是1995年失踪的地质队成员。

“看鼎!”小张突然指向中央的七口青铜鼎。鼎中骸骨正在重组,脊椎骨一节节立起,肋骨张开如船帆,眼窝处爬出的荧光虫聚成灯笼状。秦高梵想起师傅笔记里的“引路灯”,终于明白那些骸骨为何呈捧鼎姿势——他们不是鼎中尸,而是鼎的“芯”。

铜镜的光束突然转向,射中秦高梵胸前的警徽。金属徽章瞬间发烫,他扯开衣领,看见锁骨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与吴启相同的纹身,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记忆如潮水翻涌:刚工作那年,师傅深夜归宿,袖口沾着黑色黏液,怀里紧抱个用红布裹着的青铜器,布角露出“光”字缺笔的铭文。

“他们用二十年养了这鼎血。”秦高梵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发烫的纹身,那些纹路竟与铜镜背面的星图完全重合。地宫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吱呀声,青铜锁链开始下沉,地质队尸体的手指逐一指向他,掌心都刻着相同的字:【替】。

荧光虫突然组成人形轮廓,正是师傅临终前的模样。“小梵,当年我打碎了半面铜镜,剩下的碎片......”影像闪烁不定,秦高梵看见师傅从怀中掏出染血的青铜片,“藏在......气象站......老槐树......”话未说完,影像被虫群撕成碎片。

小张突然指着墓壁惊呼。原本空白的石面上浮现出动态岩画:商周先民抬着铜镜祭祀,汉代方士以活人血饲虫,明清盗墓者在鼎前刻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幅画面是现代挖掘机碾过气象站旧址,驾驶员小臂上的纹身清晰可见——正是谢某的保镖。

“他们一直在等北斗连珠的日子。”秦高梵握紧师傅遗留的青铜碎片,碎片与镜面上的缺口严丝合缝。当最后一颗星芒落入镜中,整座地宫开始逆向旋转,重力颠倒的瞬间,他看见直升机的探照灯穿透土层,而自己的倒影在镜中裂开,露出背后无数双发光的眼睛。

“拿着!”他将碎片塞进小张手中,“出去后找省博的陈教授,告诉他‘见日之光’的‘光’字,左边是‘火’右边是‘虫’......”话未说完,青铜锁链已缠上他的脚踝,地质队尸体的手指抠进他的肩膀,那些二十年前的受害者正通过荧光虫传递同一个声音:【该你替我们出去了】。

小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地宫,暴雨瞬间浇透他的后背。怀中的碎片突然发烫,映出地宫内的画面:秦高梵被按在铜镜前,纹身突然化作虫群钻进镜面,北斗七星的光芒从他瞳孔射出,照亮了更深层的地宫——那里整齐排列着数不清的青铜鼎,每口鼎上都刻着近三十年失踪盗墓者的名字。

直升机的探照灯扫过废墟时,小张看见老槐树的树洞中有东西在发光。他颤抖着伸手掏出,是半面布满铜锈的铜镜,镜背上“见日之光”的“光”字完整无缺,而镜面里倒映着的,是正缓缓闭合的地宫入口,和秦高梵逐渐被荧光吞噬的脸。

三个月后,青龙市刑警队收到匿名快递。打开木箱的瞬间,七只青铜鼎里滚出七枚虫卵,每枚虫卵上都刻着案件相关者的名字。最底层垫着张泛黄的勘探笔记,最新的一页用鲜血写着:【当北斗第七次指向气象站,镜中的军队将沿着光河归来】。而笔记的落款日期,正是2005年师傅失踪的那一天。

此刻,西郊废弃气象站的老槐树深处,新长出的枝桠间挂着半面铜镜。镜面映着多云的夜空,隐约可见北斗七星的斗柄正在调转方向,而树下的土层里,无数细小的爪痕正朝着月光的方向延伸。

小张在泥水中翻滚着爬向直升机,怀中的青铜碎片灼烧着肋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窜动。他回头望向塌陷的地宫入口,最后一缕荧光正被土层吞噬,秦高梵的嘶吼声混着齿轮咬合的巨响,化作地底深处的闷雷。直升机旋翼卷起的气浪掀开老槐树的枝叶,那半面铜镜在枝头晃出破碎的光斑,镜中的秦高梵突然睁眼,瞳孔里流转的星芒直指小张手中的碎片。

三个月后的深夜,青龙市刑警队证物室警报骤响。监控画面里,七枚虫卵在恒温箱中同时震颤,外壳上的刻字渗出荧光,宛如被唤醒的古老咒语。当值警员冲进房间时,只见虫卵已裂开细缝,爬出的不是幼虫,而是微型青铜锁链,链头刻着“替”字符箓——与地质队尸体掌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是虫,也是钥匙。”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放大镜下的虫卵截面显示,内部结构竟是缩小版的地宫模型。老人从保险柜取出半面铜镜,与小张带来的碎片拼接时,整面镜子突然发出蜂鸣,镜背上“光”字的“虫”部蠕动着凸起,化作立体的甲壳纹路,“古人用‘火’镇虫,用‘光’引魂,这镜子根本不是法器,是......”

是牢笼。小张盯着镜中浮现的星图,突然想起秦高梵最后说的“北斗连珠”。根据陈教授的计算,下一次七星指向气象站的时间是2025年冬至,距今仅剩不足三年。而笔记中“第七次”的记载,恰好对应自1995年起的每七年一次星象——原来每个七年都是一次“试错”,直到找到血脉契合的“替行者”。

“你师傅当年打碎镜子时,一定发现了更可怕的秘密。”陈教授用镊子夹起显微镜下的“金属虫”,虫腹铭文竟在灯光下自动重组,拼成“万魂鼎”三字,“这些鼎不是用来镇墓,是用来养魂。每个盗墓者的贪念都会被虫群吞噬,铸成阴兵的躯壳。”

窗外突降暴雨,老槐树的阴影在证物室玻璃上扭曲成巨爪。小张的手机突然收到匿名定位,地图标记正是西郊气象站。当他带着特勤小队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血液凝固:老槐树已枯死,树干中空处嵌着完整的铜镜,镜面倒映着无风自动的槐叶,而树下的土层已被爪痕犁出蛛网般的沟壑,最新的痕迹直通地宫入口——那里本该被混凝土封死的土层,竟裂开了一道渗着荧光的细缝。

“他们在挖通最后的通道。”小张握紧手枪,听见地下传来 rhythmic的敲击声,像某种倒计时。探照灯扫过树洞时,他看见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替行者的血,是打开幽都的最后一枚鼎芯】。而在镜面深处,无数模糊的人影正顺着荧光虫铺就的“光河”向上攀爬,最前方的身影穿着90年代的地质队工装,小臂上的纹身与秦高梵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省博的文物修复室内,陈教授正在清理铜镜碎片。当他用激光笔照亮“光”字缺口时,一道幽蓝光束突然射向天花板,在墙面上投出动态星图。老人颤抖着翻开《山海经》注疏,终于找到对应记载:“东北海之外,有山名曰幽都之山,北斗七神司其门户,以活人之魂为烛,照破阴兵归乡之路。”

手机在此时震动,小张发来的照片让陈教授瞳孔骤缩——地缝中伸出的手骨上,戴着刻有“秦”字的银戒,正是二十年前秦父失踪时的随身之物。而照片背景里,七口青铜鼎已在暴雨中重组,鼎身铭文逐渐显现,竟是近三十年所有涉盗墓案失踪者的生辰八字。

“他们要在2044年冬至,用北斗的力量将镜中阴兵投射到现世。”陈教授对着录音笔急促说道,“而秦高梵......他可能不是祭品,是......”话未说完,修复室的玻璃突然爆裂,无数荧光虫涌进室内,在镜面上拼出最后一幅画面:秦高梵站在万魂鼎中央,纹身化作锁链连接每口鼎,而他的双眼已变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暴雨冲刷着气象站废墟,小张跪在老槐树下,看着手中的碎片与镜面上的缺口再次吻合。地底的敲击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脚步声。他知道,当2044年冬至的第一片雪花落在镜面上时,那些被鼎吞噬的灵魂将沿着光河归来,而他手中的碎片,既是阻止这场浩劫的钥匙,也是打开地狱之门的最后一道引信。

此刻,证物室的恒温箱里,七枚虫卵终于孵化完毕。新生的“金属虫”振翅飞起,在玻璃上撞出“替”字的血痕。而在更深的地底,秦高梵的意识正被虫群蚕食,恍惚间看见师傅站在万魂鼎前,手中握着完整的铜镜,镜面上映着的不是过去,而是即将到来的冬至——那时的青龙市上空,北斗七星将组成一把巨大的钥匙,而他,将成为插在锁孔里的最后一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