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烛九阴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青灰色的瓦片。

殷红的血顺着雨水蔓延到小院的每个角落。

九岁的和珅一手护着弟弟和琳，另一只手死死捂着嘴巴，躲在厢房的床下，拼命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小院中，早已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像是晚秋的枯叶，铺散在小院的每个角落。

和珅的父亲吐出一口鲜血，纵使被死侍贯穿胸膛，仅剩的一臂仍死死紧握着手中的长刀。

……

“李侍尧，你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用人命炼丹，你可知罪！”

“嘿嘿嘿…我有什么罪？只是渴望力量，想爬的更高，向那位献上了些祭品罢了。”

贵为云贵总督的李侍尧披头散发，身上的官服破破烂烂，看起来毫无正二品大员的样子。

令人心悸的是，他早已没了人类的样子。

脊椎延伸数倍，关节扭曲，油污与血渍混杂在一起，覆盖住铁灰色的鳞片。

“和珅，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蛇一样的眼睛泛着金黄色的亮光，戏谑地盯着和珅的面孔：“龙椅上的那位真的是人类吗？”

“也许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画面一转，又回到了刺杀腐朽龙王的一天，龙鳞崩裂，鲜血飞溅，龙王被斩灭，却又借子嗣的躯壳复活。

……

“真是令人讨厌的梦啊……”

和珅揉着头发，缓缓睁开双眼。

黑色西装的胸口别着金色的世界树徽章，银白色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硬朗中透着一丝风骚。

一个风骚的洋人老头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手中的折刀如蝴蝶一般翻飞，苹果皮像是芭蕾部女生的白色短裙，优雅的转着圈，然后轻轻落地。

见和珅醒来，昂热递过削好的苹果：“我们的屠龙英雄似乎做了个噩梦。”

“我叫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听说你自称为和珅？”

和珅咬下一口苹果，感受着许久未曾尝过的甘甜。不久前，他还在死牢里享受极刑，这对他来说是许久未尝的美味。

虽然还未见过史书对自己的描述，但成王败寇，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何况为了屠龙他确实做了很多错事，遗臭万年也并不奇怪。

这不，连大洋彼岸的洋人都听过自己的名字了。

“是又怎么样？”

“人类的历史中从不见龙族的影子，但在另一本历史中，龙的名字贯穿了这本书的每一行。”

“而我们对另一部历史的认知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昂热摊开一张画像，这是来自中国的古董，是一张乾隆时期名为和珅的大臣年轻时的画像。

指尖轻叩桌面，昂热语气热烈：“白起、霍去病、岳飞……中国从来不缺强大的混血种，那个中国历史上的权官是个强大的混血种，算不上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和珅笑了笑：“你好奇的可不只我的身份。”

“没错，我很好奇，一个本应死去几百年的的中国人，是如何来到百年后的美国的？还是以如此年轻的样子。”

昂热凝视着和珅，那双深蓝色瞳孔中是如狮子般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剑桥参加辩论赛时，昂热喜欢与对手对视，高阶的龙族血统让他在与人对视时给人一种被野兽凝视的惊悚感。

往往他的对手还未开口，便已经在这狮子般的目光下落败。

可惜这一套对和珅并不起效，论起血统，和珅甚至比他更加优秀。

论心机，一个是见证欧洲混血种一个世纪历史浮沉的雄狮，另一个则在尔虞我诈的朝堂混迹几十年，隐忍等待屠龙的老狐狸。

跨越百年历史相见的两个人竟然出奇的相似。

和珅慢慢扬起嘴角，露出商人般市侩的笑容。

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体内的龙血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也带给了他贪婪的欲望。

他是坚定的屠龙者，是玩弄权术的佞臣，更是精明的商人。

既然对方对自己很感兴趣，那他当然要从中谋取好处。

“来做个交易吧。”

“我需要记录我死后的时间里世界发展以及混血种世界变化的史书，还有关于你们这所卡塞尔学院的资料。”

“顺路帮我带我一份午饭，一个苹果可填不饱肚子。”

“公平的交易需要保证双方信息基本对等，一顿午饭的时间足够我确定和你交易的条件。”

昂热点点头：“确实，公平的交易有利于我们长久的合作。”

说罢，昂热递给和珅一块iPad。

“你好，卡塞尔学院的智能AI诺玛将为您服务。”

屏幕中，身穿白色睡裙的女孩扬起微笑，礼貌地向和珅问好。

和珅有些新奇，对昂热问道：“这是什么言灵？还是炼金物品，或者又是你们洋人搞出来的新奇玩意？”

“我是卡塞尔学院计算机系统的拟人化智能人格，不是言灵或炼金物品，计算机的起源于……”

诺玛将计算机的基本概念以及和珅需要的资料一起发送到平板桌面，并贴心指导和珅平板的用法。

和珅对此颇为新奇：“原来如此，没想到只是两百年，世界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根据您刚才的需求，请问您是否需要订餐服务？”

和珅手指穿过诺玛虚幻的投影，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有炸酱面吗？”

“如果您需要，由中餐面点大师亲手制作的炸酱面将在三十分钟后送达医务室。”

“记得带上两瓣蒜。”

……

半小时后，和珅抿了一口产自远在大洋另一头故乡的老北京二锅头，满意的看着眼前油酱分离，点缀着粗细均匀，新鲜翠绿的黄瓜丝的炸酱面。

将面酱搅和混匀，配上一口大蒜，和珅满意的闭上眼，没想到几百年后居然能在西洋吃到如此正宗的炸酱面。

和珅不禁感慨：“地道！”

接过昂热递来的手帕，和珅擦去嘴角的炸酱，向诺玛要来一根牙签，悠哉的剔着牙。

“机缘巧合下，我曾杀死一条巨龙，准确的说，是它在我那个时代的投影。”

“他不属于你们洋人所记录的四大龙王，也绝非所谓的白王黑王产下的子嗣，他是曾在华夏大地以神明的身份活跃的一条龙王。”

“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青铜与火之王的言灵冒用了他的名讳，在我们的神话中，我们称它为烛九阴。”

昂热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很快又被他收入眼底：“烛龙…烛九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