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先于富贵和贫贱的道德

仁，是孔子思想中最核心的观念。要了解孔子的哲学，不能不从这个地方下手。正因为孔子一直都在讲仁，后来的人才把他的学问称作“仁学”。

仁的本义是爱人，所以仁学就是爱人的哲学。

怎么去爱人，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问题出在哪里呢？出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

为了活下去，人得吃饭、喝水、穿衣服，还得有个地方住，这算不算私欲？算！不过这些都是生存的基本需求，不能否定。

除此之外，一个人活在世上，还得免于恐惧、不受别人的侵害，要是能得到他人的关心和尊重，或取得的成就受到肯定，那会活得更好。这些也是生存的基本需求，也不能否定。

只是有些人，除了正常的饮食，还能吃燕窝，还能喝名牌葡萄酒；住的是豪宅，还请了保安和保姆来维护住家的安全与整洁；出门有轿车代步，而且多是豪华车。他们是富有的一群。

另外一些人是尊贵的一群。他们社会地位高，讲话很有影响力，备受大家的尊敬。

关于生存的基本需求，孔子重视精神层面甚于物质层面，尤其强调德行对人的重要性。

明哲问：“既然孔子这么重视德行，那么他看那些总是在吃燕窝又喝名牌葡萄酒的人，会不会不顺眼啊？”

史老师答：“孔子看那些人或许会不顺眼，认为他们太奢侈，不过孔子可没有排斥富贵。”

孔子认为富贵是一般人所渴求的，只是得用正当的方法去获取，否则就不能接受；相对的，大家都讨厌贫贱，但一个人要是身陷贫贱，却用不正当的手段来摆脱，他也不赞成。❶

孔子并没有排斥富贵，甚至认为怎么让人民变富裕是从政者应该考虑的一大问题。

我们知道，孔子从五十五岁那年带弟子去周游列国，直到六十八岁那年回国。第一站是到离鲁国最近的卫国。当时，学生冉有（也叫冉求）为他驾车。孔子看到卫国国都人来人往的，说了一句：“哇，这里的人真多呀！”

冉有趁这个时候向孔子请教从政的方法：“既然人这么多，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孔子答：“让人们富起来。”

冉有又问：“假设让人们都富裕了，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孔子答：“教育他们。”❷

别看孔子说得简单，这个“先富后教”的原则直到今天仍然有效。现今很多国家，不都是按照这个模式发展起来的吗？

人多没钱，国民交的税少，国家得养活的人却不少，那是穷国；人多有钱，国民交的税多，大家吃穿都好，那是富国。一个国家一旦变富了，想再变成强国，就得普遍提升人民的文化水平。没文化真可怕，光有钱不能成为真正的强国。

所谓的仁，就是在这个时候施展作用。孔子认为，真正地爱人民，是要培养出人民的廉耻之心。他曾说：“用政法来引导人，用刑罚来整顿人，人民只求免于罪过、受罚，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来引导人，用礼制来整顿人，人民不仅有廉耻之心，而且人心都会归顺。”❸

孔子所期盼的富，是有道德内涵的富。万一有人跟不上队伍，富不了，只能勤俭节约，孔子也希望他能坚守道德。因此当子贡问：“如果有人贫穷却不谄媚，富有却不骄傲，夫子觉得怎样？”孔子的回答是：“要是能这样，那还可以。但总比不上安贫乐道、富而好礼的人。”❹

所以说，在孔子看来，不论是富贵还是贫贱，道德总优先于这两者。这个“先”，是指内在关系上的先；“先富后教”的那个“先”，是指外在施政程序上的先。两个“先”不一样，要弄清楚，否则会误以为一个国家在贫困时期就不用讲道德了。

孔子很欣赏他的学生颜回，因为颜回家境十分贫穷，住在简陋小室中，每天仅靠一竹器的饭、一瓢的水来填肚子，要是换成别人早就烦恼死了，可是颜回依然能够保持一颗向学的心，安贫乐道。❺

孔子也是一个把富贵看得很淡的人，对于靠不正当的方法得来的富贵，看都不看一眼。孔子是这么说的：“吃的是粗粮，喝的是清水，弯着胳膊当枕头入睡，乐趣就在其中了。

用不正当（不义）的方法得来的富贵，对我来说就像天上的浮云。”❻

这句话的后半段后来变成成语“富贵如浮云”或“浮云富贵”，倒把原文中的“不义”给省略了。这么一来，意思发生了变化，好像把所有的富贵都看作浮云，其实和原文的意思有些差别。

说到云，孔子还真像一朵云，一朵洁白的云。孔子周游列国，到处宣扬儒家的理想，不就像云在流浪吗？各国政治的乌烟瘴气没有污染到他，反倒是这朵云还会在各国国君的头上下点儿甘霖，滋润滋润他们只想着利益的脑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