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没料到在这码头竟然还有人认出他来,一时无所表示,渔夫又提醒道:“先生之前险些被其他撑船的坑了,后来坐的我的船啊先生忘了?”
他这一说,沈先生便也想了起来,含糊应了两声,笑道:“初来浔阳多有不熟,所以坐船游了一游。”
而后渔夫就帮着把一桶活鱼提上船了。沈先生也再次告辞登船。
不多时,船只便缓缓离岸,顺流而去。
然后沈宁青转头看见姑嫂俩一人提着的一竹篓蚌壳,一脸嫌弃道:“一会儿你们俩带着这东西都不要上我的车。”
沈宁安道:“有本事中午你别吃。”
渔夫笑呵呵地问:“这……谁付钱?”
姑嫂俩都看向沈宁青。
沈宁青道:“这两篓蚌壳不要,方才那桶活鱼多少钱?”
沈宁安道:“蚌壳我们也要。”
渔夫便道:“一共八十文钱哩。”
沈宁青给了一块碎银,想了想,忽问:“你认识方才那位先生?”
渔夫道:“可不是,他不仅坐过我的船,我带他游了回浔阳,他还问我买过两回鱼哩。”
那沈先生去年一到浔阳便火速去京了,控制住瘟疫以后又返回浔阳一直住在沈家,沈宁青也未曾过问过他的行程。若是出门游一游浔阳完全说得过去,可还问渔夫买鱼回去?
是沈家的后厨没有鱼吃么?
沈宁青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渔夫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去年的事了。”他想了想,又道,“去年刚入秋的时候吧。”
沈宁青顿了顿,看向渔夫。
沈宁安道:“你怕不是记错了吧。他明明是冬天才来的啊。”
渔夫道:“那哪能记错呢,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呢。他要游浔阳,不知道城里有画舫,同行撑船的见他是外来的要收他三两银子。
“后来还是我载着他进了城里的河道,让他改乘画舫,总共才花了一两银子呢。那时候满城都是菊花香,当然是秋天。第二天他就又去码头边找我买鱼了。”
渔夫说完,就朝自己的渔船那边走去了。
沈宁青和姑嫂上马车回时,他没再强调沈宁安不得把河鲜带进马车里,沈宁安知道他在想事情也顾不上,但还是把装河鲜的竹篓子挂在了车辕外面,让车夫看着。
马车往回行驶途中,沈宁青一直没说话,支着头,神情莫测,姑嫂俩也安静得很。回响在耳边的便是晃晃悠悠的车辙声和街上的喧嚣声。
还没到家,只到一个分岔路口的时候,沈宁安撩着窗帘往外看了看,便让车夫停车。
她自己先起身钻出去,余氏问:“宁安,你去哪儿?”
沈宁安跳下马车,道:“嫂嫂,你跟他先回去吧,我看看故人去。”
余氏道:“我陪你去。”余氏便又回头对沈宁青道,“那……侯爷先回吧。我们去去就回。”
沈宁青也没说什么,由着余氏也下车了。
以前沈宁安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偶尔不知不觉待到天晚的时候沈宁青会去接她,后来余氏嫁进来以后,很多时候都是余氏陪着她一起。
沈宁安道:“我哥心情不好,嫂嫂跟他一起回吧,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事。”
余氏让马夫驾着车先走,道:“他可能不想别人打扰到他。”
随后姑嫂俩便往岔路口另一个方向去。
沈宁安不免有些担心道:“嫂嫂觉得方才那渔夫说的是真的吗?”
余氏想了想,道:“他也没有必要撒谎。而且他说得很清晰。”
沈宁安道:“如果沈先生真的早就到浔阳了,肯定不是来游浔阳城的。长老说以前沧海国也爆发过这样的瘟疫,所以那边才会有治疗的办法,那这场瘟疫会不会……当时真应该把沈先生叫下来问问清楚。”
余氏道:“莫说沈先生的船已经走远了,便是叫回来问,也问不清楚。眼下瘟疫已经过去了,也无从查究,唯有等以后有机会再弄清楚。”
沈宁安道:“现在都弄不清楚,以后还有机会弄清楚么?”
余氏道:“我猜想,这次沈先生没能达到他的目的,下次有机会的话他还会来的。”顿了顿又道,“宁安,我们别想了,眼下想再多也只是自寻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宁安叹道:“我倒还好,只是沈宁青心思更重些,嫂嫂回头叫他不要自寻烦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