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

昌城南，属于老城区。

这里住着鱼龙混杂的各路中下收入人群。

老旧平房和红砖砌成的老危楼，街边推着铁皮车的叫卖老汉，穿着褪色的沾染泥土衣服的玩耍孩童被母亲叫回家吃饭，路边贴着牛皮癣广告的电线杆，以及马路上时不时驶过桑塔纳带起灰尘。

一切的一切，构成了这幅贫凡苦困的生活景象。

一切都和十几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整个片区好似被凝结了时间，外界的发展与现代化建设，仿佛与这里无关。

夜晚来临时，没人会在街上游荡，因为在这里，夜晚出门，意味着容易出事......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屋外落日余晖消逝的那一刻，敲门声倏然响起。

坐落于南城巷子口的一座库房里。

炽黄灯光将屋子照的昏暗，里边有五个男人，将桌上摆放的器械藏在身上后，正等待着羔羊上门的那瞬间。

咚咚咚——

“谁呀？”

“武总让我来谈生意的。”

屋外响起的声音，让屋内的五人眼神一亮。

戴金链子的光头老大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小弟。

被叫做“老三”的小弟点点头，手里抄起一根短棍，躲在了门后阴影中。

同时，名为“老二”的小弟也取出了针管，躲藏在了门边另一侧。

见一切准备就绪，张虎整理了一下衣服，将之前放在桌子上的外套穿好，老大张虎就这样带着剩下两个小弟朝着门口走去。

不能让这货看到劳资就吓得不敢进来——张虎这样想着。

咔擦——

房门被张虎打开。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个穿着一身长袖T恤与牛仔裤，手里还拿着一叠文件的青年男子。

男子温温和和，面带笑意。

从他T恤裸露出来的部分，还能看到一丝丝黑色的内里。

黑色紧身内衣？

这是张虎对苏易的第一印象。

“你好。”

站于门口的苏易对着屋内出现在视野中的三人轻轻笑了笑。

呵，文弱职场员工，看上去还挺有礼貌。

这是张虎对苏易的第二印象。

“你好你好！是武霄介绍的人吧？来来来，先进来吧，进来坐......”

张虎笑容满面，对门口的苏易做出邀请。

邀请他进入屋内。

对于如此热情好客的主人，苏易作为客人肯定不能推却这股好意。

于是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抬脚跨进防盗门内。

羔羊入狼群。

“煞笔......”

张虎内心这样对苏易评价着。

在他的目光中，青年男子走入屋内。

在青年未察觉到的某处阴暗角落里，有人正面目狰狞，高举木棒，朝着青年头上猛地砸去！

恶意浮现！

倏——

破空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就能看到这青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抱头痛苦蜷缩的样子。

当然，也可能会被这一下直接砸晕过去，也说不定。

稳了。

张虎的笑容灿烂，在浑黄灯光下，映照得狞恶。

可事实与张虎想象中，好像并不相同。

咔擦——

木棍断裂的声音从男子身上传来。

咚、咚——

断裂的半截木棍掉落在地面上，响起沉闷碰撞声。

“嗯？”

这！

什么鬼？！

木棍对面前这男人没有造成一点伤害！

甚至，这青年在挨了一棍后，还转过头来，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看了自己一眼，神色平静。

随后，这青年看向了手拿半截木棍的小弟。

此时，那小弟还保持着之前那副狰狞的脸孔。

只是在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硬？

不光是这小弟，屋内所有人此时都懵了。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是说是个办公室小员工吗？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棍子，断了？

难以置信，无法理解，无法言喻。

有什么东西，从张虎的内心深处缓缓升起，涌入脑海。

是深沉的黯色，是苏易穿于内里的那件黑色紧身衣的颜色......

“额，你们的待客方式，还有点特别？”

苏易陡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门后偷袭男子的脖子，看向张虎。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张虎等人看来，无异于恶魔的狞笑。

“老二！”

张虎猛地吼叫一声。

听见老大的呼喊声，躲在另一侧，处于震惊状态中的老二这才反应过来，将手中灌满了不明液体的注射针头，向着苏易狠狠刺去！

只是......

“太慢了，太慢了......”

苏易右手掐着老三的脖子，一个闪身，将刺来的针头躲过。

下一瞬，没人看到他出手。

原本被老二握在手中的注射剂，就这样忽然出现在苏易的另一只手中。

“里边的是什么东西？麻药？镇定剂？还是昏睡剂？”

“这种事情，你们做过无数次了吧......”

老三的脸此时被苏易掐得成了紫红色，无法喘气，眼球开始上翻，露出下边布满血丝的眼白。

苏易二话不说，直接将这管针给手中这已经快没气的小弟注射了进去。

“啪——”

不到一秒，这小弟便彻底昏死过去，被苏易随手扔在地上。

期间，张虎一直看着面前这男子，双目圆睁，浑身颤抖。

他咽了口唾沫。

脑海中的黑色将他缠绕，化作了真实的恐惧把他束缚在原地。

双脚不听使唤，一直在抖。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难道不应该是，简简单单一棍子下去，再注射针剂，把他的身上所有器官取出，放入保存箱......这样才是正常流程啊！

买家都联系好了，价钱都谈妥了。

临末了，这人竟根本不按照剧本发展走！

什么狗屁文弱小职员！

这TM文弱？！

这分明是一头吃人的怪物！

从未见过这种人。

他在国外待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过世面。

但，就算是那些雇佣兵，什么格斗专家，都没有眼前这男子此刻带给他的恐惧深厚！

“别，别怕！把，把刀拿出来！砍他！”

颤抖着对身边还站着的三个小弟说出这句话后，张虎却在小弟们摸出刀朝苏易扑上去的瞬间，往屋外扭头跑去。

他逃走了。

“没可能的，不可能赢，这人是怪物，怪物......”

“MD，%￥#@的武胖子，你TM坑我！”

“等我跑出去，我先把你恁死！”

“我要让你感受自己身上所有器官被摘下来的痛苦！”

逃出门外的张虎，在听见身后传来的各种闷响，打砸声时，跑得越发地卖力。

他感觉自己此时如果参加奥运会百米赛跑的话，应该是能夺得冠军的。

只是，身后的吵闹声只是响起了片刻。

随后，便是万籁俱寂，没有了一丝声响。

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他不敢回头，只敢往前奋力奔跑。

好似身后有看不见的怪物在追赶着他。

焦急状态下，张虎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但至少，已经远离了那座巷口的房屋。

天色已黑。

路边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

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

一排排白炽灯相隔十米左右便会出现在道路两侧。

“呼......呼......”

那人，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MD个武胖子......

想到武霄，张虎拿出兜里的手机，用依然还在颤抖的手打算给武霄拨通电话。

“武霄的电话，之前，给我打的号码......”

通话记录翻出来，点开，拨打......

只是，在这时，张虎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身影此时正站在昏暗街道上，独自一人立于惨白色灯光中。

周边这时候应该没有人的，似乎是这样。

“咕咚——”

喉结滚动，他揉了揉眼睛。

面前不远处的白色灯光下，双手染血的青年站立在那里。

“不，不可能，不可能......”

“你也太慢了吧？等你半天......”

男子的声音好似恶魔低语，让武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一刻，猛然断裂。

啵——

他好像听见了脑子里面，有根琴弦断开的声音。

......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起，武霄坐在办公室里，看了看来电信息，接通电话。

“喂？搞定了？”

“......”

“什么情况？信号不好吗？”

“......”

“喂喂，听得见吗......”

“......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这声音让武霄感觉有些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不是张虎的手机吗？你谁......”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电话的那头已经无人接听。

“张虎这人搞什么鬼......”

将手机放回兜里，武霄皱着眉头，隐隐有些不安。

苏易已经被自己叫去那地方了。

照时间来看，事情此时应该已经搞定。

但这忽然的一通电话，莫名其妙。

什么玩意儿？

武霄摇了摇头，甩走心头涌上的那抹不安。

看了看办公室内，挂在墙上的时钟。

21:01

可以下班了。

武霄起身走出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后，他第一时间看向了苏易的工位。

没人。

“呵......”

嘴角微微翘起，内心暗暗喜悦。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先在背后给我捅刀子......”

不过，你这也算是给世界做出了贡献。

毕竟，你一个人，就拯救了四五个人的身体，也是值得的嘛......

这样想着，他收拾了一下衣服，在员工们的讨好下离开了公司，朝着南城某个地方走去。

作为获胜者，他要检验一下自己的战利品。

......

......

南城某座库房外。

武霄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这里走来。

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让他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

“这地方还真是脏......”

对于南城这地方，他很少来，除了处理某些事情以外。

因为他觉得，自己来这里，会降低自己的身份。

“又穷又黑又脏......不过，也因为这样，张虎这些人才能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吧......”

这一路上，他给张虎打电话，对方都没接。

明明之前还给自己打了通电话。

还“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

莫名其妙，神经病。

他不认为张虎会失手。

对于苏易这种小职员来说，遇见张虎这种人，说不定动都不敢动，尿都快被吓出来了。

这种事，他可是见多了。

甭管再怎么硬汉的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特别是躺在手术台上，都会发出嚎叫，哭得撕心裂肺，卑微求饶。

当然，如果是女人，下场就更不用说了。

“呵呵，太久没碰过女人了，今晚了却了一桩心事，倒是可以去放纵放纵......”

“......嗯？”

快走到巷口，库房门口的时候，武霄发现一件事。

库房的门，没有关。

“这些人，做事这么没有手尾的吗？”

再靠近门口两步后，他停下了脚步。

不详的感觉出现。

一丝刺鼻的腥臭味从门缝中飘散出来。

怎么回事......

他拿出手机，再次给张虎拨通电话。

“嘟、嘟、嘟......”

......

“叮铃铃——”

寂静深夜，有铃声忽然从武霄面前的库房内传出。

“手机都在里边，张虎应该也在里边。”

只是，对方为什么不接电话？

搞不懂......

这样想着，武霄推开了库房大门，走了进去。

“喂，我说，你们做事情连门都不关的吗......卧槽！#@%￥......”

头顶上浑黄色灯光下，屋内没有人。

准确来说，没有一个活人。

在这忽闪忽闪的灯光晃动中，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映入武霄眼中。

看清楚这桌上的东西后，他一下子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桌上此时正整齐摆放着五颗染血的，圆滚滚的东西。

中间那颗头颅，他认得。

发型......

五官......

都是自己记忆中，那个人。

“张虎......”

手机铃声还在响。

响声的源头，正被那颗头颅含在口中，“嗡嗡”震动着。

“叮铃铃——”

“叮铃铃——”

这寂静空间中一直响动着的铃声，化作无尽梦魇，向着武霄袭来。

将他拖进恐惧大海中，越陷越深。

直到此时他猛然才想起，下班前接到的那通电话，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那是......苏易的声音！

“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吗？”

那声恶魔般的低语好似还在耳边回荡。

随着眼前这一幕，将噩梦，化作了现实！

“啊——”

尖叫声响彻了这处偏僻陋巷，于黑夜中，散发出无穷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