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直到天黑，牧乘风和叶玲儿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回到居住的楼下。
“对不起。”
叶玲儿捏着手，歉意道。
“什么？”牧乘风一愣。
“你是对的。”
叶玲儿看着牧乘风。
此时她心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不是傻子，牧乘风的预言是对的，就代表他这么做一定有理由。
三年夫妻尽管没有夫妻实质，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叶玲儿是有感觉的，她能感觉到牧乘风深藏的哀伤、无奈还有愤怒，以及这些情绪带来的麻木和自弃。
牧乘风是个有本事的人，叶玲儿能清晰的感觉到，远的不说，光那手厨艺便超过五星级的大厨。
可牧乘风就是不愿走出家门，宅在家里一天天变成别人口中的废物。
叶玲儿不明白牧乘风是为什么，牧乘风也从不解释。
于是不解释变成了不理解，不理解一天天加深变成了隔阂，一过就是三年。
终于在今天，这种隔阂被打破了。
牧乘风第一次向她许诺，要让她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要让她再也不受一丝伤害。
叶玲儿相信牧乘风，因为牧乘风第一次回应了她的期盼，用承诺。
就像一个昏迷三年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叶玲儿知道，那是因为他醒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牧乘风看向她的眼睛里，有光。
她相信直觉。
“玲儿，我……”
“你不用着急解释的。”叶玲儿螓首微摇，道：“三年来你从来没说过你自己，我知道你有苦衷，等哪天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
“谢谢。”
牧乘风的目中满是柔情。
三年前被驱逐出家门，牧乘风被禁封的不止是能力，还有活着的意义。
他如果反抗，没有人能禁封他，他如果奋起，那些欺辱他的人，不过是一群蝼蚁。
牧乘风只是觉的一切没有意义，麻木的随波逐流，沉睡着，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往哪怕一个字。
而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俏人儿就是他“觉醒”的全部意义所在。
不为所有，只为她。
“嘟嘟嘟……”
就在这时，叶玲儿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显示：沈玉梅。
“是妈。”
叶玲儿说了一句，划开了接听键。
“你个死闺女，人在哪？”
迫不及待的，电话里传来沈玉梅气急败坏的声音。
“妈，我到楼下了。”
“还不赶紧上来，出大事了。”
接着电话便挂了。
叶玲儿和牧乘风对视了一眼，急忙上楼。
门开，沈玉梅看见牧乘风，脸色一阵愕然：“你你……你居然还敢回来，你个废物，我们全家都被你害惨了。”
“妈，乘风他……”
“你闭嘴！”
沈玉梅一把将叶玲儿扯进家里，指着牧乘风的鼻子责问：“让你去给老太太掌嘴认错，你去了没有？”
牧乘风皱眉，摇头。
“好啊，胆子大了哇，胡说八道顶撞老太太，现在是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沈玉梅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妈，乘风没错，他今天在山上说的都应验了，都打雷了你又不是没看到。”叶玲儿为牧乘风辩解。
“应验个屁！”
沈玉梅高声尖叫，“老太太醒来就找神算子大师问过了，那个雷和云都是家族转运的祥瑞，很多风水杂书上面都有写，这个废物不知哪里得知这一点，故弄玄虚的唬人呢。”
叶玲儿眸子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不可能，乘风在我们家三年，他从来没撒过谎。”
“到现在你还在护着他，你脑子进水了。”沈玉梅用力戳着叶玲儿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我们，报复我们这三年没给他家庭地位。”
“就在刚才，老太太在家族群公开发了话，后天的斗石比试，你因为没管好这废物，排在最后一个。”
“什么？”
叶玲儿一听，脸色微微发白。
“你自己看群，老太太分明就是要把我们一家子扫地出门啊。”
叶玲儿打开手机划了几下，顿时脸色更白了。
牧乘风眉头一皱。
叶家经营的玉石生意，涵盖原石采购、加工、销售三个环节。
加工、销售和寻常生意没什么分别，唯有原石采购，大有讲究。
原石讲的是一刀穷一刀富，切的好穷光蛋变富翁，切不好豪门也会亏到当裤子。
所有经营玉石生意的家族都很注重培养家族后辈对原石的挑选能力，叶家也不例外。
叶家分配给后辈年轻人做业绩考核的销售柜台一共有八个，这些柜台有的人气旺，有的冷清。
分配完全按照斗石比试的结果进行，斗石比试排名若是第一，就有资格挑选最好的销售柜台，这样考核业绩自然会就会好。
而业绩连续两次末位，就要被流放到叶家在缅邦投资的一个原石矿场去挖原石，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就看叶老太太的心情了，心情不好一辈子都不用再回来。
缅邦是异国，连年战乱，各种黑恶势力猖獗，生命安全没有任何保证。
如果不去，就必须自愿断绝与家族的关系，从此与家族再无瓜葛。
等同于被驱逐出门。
叶玲儿因为被叶志超等人联手从各个环节排挤，上个季度的业绩考核，已经垫底了一次。
这个季度的斗石比试，是她翻盘的唯一希望。
“都是你这个废物东西害的。”
沈玉梅指着牧乘风，“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玲儿可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结果嫁给了你这个骗子，不是你，玲儿就算不继承叶家，凭她的样貌也能嫁入豪门。”
“结果全被你耽误了，老太太眼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坚持坚持至少能分一份家产，现在全没了。”
沈玉梅近乎竭斯底里，丈夫叶重文在上一辈的家族竞争中落败，女儿叶玲儿是他唯一的指望。
可现在，这个指望也破灭了。
这时，叶重文听到声音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打圆场道：“玉梅，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吵也解决不了问题嘛，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说着话又拉着沈玉梅走到沙发上，“消消气，今天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有什么话咱们吃完晚饭再商量。”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沈玉梅怒瞪了他一眼，“咱家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到时候看你吃什么去。你和他一样也是个废物，当年你但凡争点气，也不至于让女儿一个人被他们联手欺负。”
“一家子两个废物一个蠢货，气死我了！”沈玉梅指着在场三人，气的胸膛起伏。
“我……”
叶重文没想到自己也被数落了，顿时脸色涨红。
“咕咕咕~”
可就在这时，沈玉梅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迁坟捡骨，整个家族都忙了一天，确实如叶重文所说，都累了饿了。
三人不自觉的都看向她。
沈玉梅脸色一滞，羞恼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到厨房做饭去，你们想饿死我啊！”
牧乘风和叶重文对视了一眼，连忙钻进了厨房。
叶重文洗菜切菜，牧乘风焖饭开炒，不到半个小时，分量十足的四菜一汤就上桌了。
沈玉梅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气总算消了一些。
她不工作，每天打打麻将逛逛街，在外面攀比受了气或者麻将输了就回家数落牧乘风，偶尔也数落叶重文，但从来不会影响她的食欲。
等吃饱喝足，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三年来基本都是这个节奏。
今天她气大了点，吃完饭又骂了几句才被叶重文拉回了房。
吃完饭，叶玲儿帮忙把剩菜和碗筷收进厨房，歉意道：“妈说话难听，你别放在心上。”
牧乘风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微笑着摇摇头：“没事的，已经习惯了。”
三年的时间，这些话听着听着，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也骂不出什么新意来。
叶玲儿微微叹了一口气，背过身，浑圆挺翘的臀靠在台面，沉默了许久，道：“明天的斗石比试……”
“我陪你去。”
牧乘风缓缓扭过头，语气平静而坚定。
叶玲儿愣了一下，她确定，牧乘风真的变了。
因为以前这种对话，牧乘风从来都是沉默的。
“谢谢。”
叶玲儿唇角微微上扬。
沉默了一阵，她又道：“我想好了，如果斗石的结果不理想，我就离开家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找一份别的工作或者去一个别的地方，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经历。”
“只要你想好了，不论选择去哪，我都愿意陪你。”牧乘风在‘选择’二字上停顿了一下。
没错，是选择，而不是被迫。
“谢谢。”
叶玲儿笑笑，看向牧乘风的眸子里，似乎也有了光。
“你今天说了很多谢谢了。”牧乘风也笑笑。
“或许是要被赶出家族了，不用患得患失，心情反而轻松了些。”叶玲儿自嘲，又不由有些怅然，“明天，怕是只能期盼有奇迹出现了。”
“说不定就有呢。”牧乘风神秘一笑。
十八岁那年，牧乘风独自闯入昆仑龙冢，在里面获得了一本神书，叫《石经》，里面介绍了玉石原石的优劣辨认方法，而且创造性的将石纹和风水联系起来。
也正是这本书，让牧乘风找到了龙冢内的稀世奇玉，石龙髓。
被赶出家门之后，牧乘风一路往南来到边陲石城，潜意识当中，也是想要找到南边的大龙。
东土世界，有四条大龙，全部发源于祖龙神山，也就是昆仑山。
另外三条牧乘风都已经走遍，就差边陲的这一条了。
“但愿吧。”
叶玲儿螓首微摇，有牧乘风陪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它的，不敢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