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长他们也被这说来就来的大风给吓了一跳,当即纷纷起身打算去关窗户。
学子们都不敢吭声,生怕一出声就被判定为考场喧哗,直接取消了考试成绩。
于是,诡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明明风大得坐在窗户边上的学子鼻子都吹歪了,却还是绷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仅如此,每个人都用上半身压在桌子上,生怕试卷被吹飞了一样。
负责监考的夫子们都去关窗户了,可是窗户就跟着了魔一样,关一扇被吹开另一扇。
始终关不完。
石锦里和宋映雪几个年纪最小的考生坐在比较靠中间的位置,这会儿也是上半身都趴在了桌子上。
深怕卷子被吹飞了。
可即便是这么大的风,却没有一个人的洗笔筒被吹下来的。
石锦里观察了一番手忙脚乱的四周之后,叹了口气,手指一转——
一道别人看不见的金色光芒从手指尖遛了出来,跑到了窗户边上,狠狠地撞上了学子们的洗笔筒。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金光很快就把窗户边上的洗笔筒给撞翻了。
即便如此,学子们也还是绷着嘴不敢出声。
而石锦里很快就发现,金光每次撞击洗笔筒的时候都会消耗自己。
那一道金光在撞完一派洗笔筒之后就消耗殆尽了。
石锦里一咬牙,立刻又凝出了好几道金光,洒遍了整个教室。
下一刻,洗笔筒撞翻的声音接踵传来。
所有的洗笔筒在被“风”吹翻之后,石锦里都确保已经摔坏用不了了。
而这时候,风也逐渐小了下来,天边凝聚起了黑云,看起来是要下暴雨了。
“同学们,外面很快要下暴雨了,大家的洗笔筒也被大风吹坏,只怕今天考试需要大家客服一下困难了。”
夫子长见刚才那种慌乱的场面,所有的学子都还算淡定的时候,心里对这届学子的心理素质就已经感到满意了。
所以,他大声地说完这番话之后,示意大家继续答题,然后让武院送来了几根竹子。
考场点了灯关了窗,这会儿几乎所有学子都开始埋头答题了。
虽然洗笔筒坏了,但是砚台本来就有水,所以一时半会儿倒是不影响。
不多时,大家听到了“梆梆梆”的声音,纷纷抬头看去,一个二个瞬间瞠目结舌。
夫子长和几个监考的夫子,正在削竹子?
“大家不用被我们影响,好好答题,夫子们给大家今天现场做洗笔筒!”
夫子长乐呵呵一笑,解释了一番自己这会儿的举动。
听了他的话后,学子们一个二个脸上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但是硬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一句话。
考试继续进行,石锦里也忙着答题,没有去管功德回报的事情。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次也是收不到什么懂得回报的。
毕竟没有人知道是她许愿,也没人知道原本的洗笔筒有什么猫腻,得不到感恩之心,石锦里自然也没有功德入账。
所以她压根儿都没有管这件事,一头扎进了题海之中不可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夫子们竟然真的现场削了一堆新鲜的竹子,给所有的学子每个人做了一个洗笔筒,还说可以带回去!
这让大家更是意外且迷茫。
原本宋映雪很紧张的,好些字都写错了。
可是经过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小打扰之后,宋映雪和周围同样紧张的学子们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一场考试结束,宋映雪的手心里积攒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落下最后一个字后,宋映雪拿出了自己的私章盖在上面,又在章上写了今天的日期和考场,满意地松了口气。
“考完了?”正在宋映雪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试卷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夫子的声音。
宋映雪吓了一大跳,赶紧捂着嘴点点头。
这位夫子看起来很年轻,面上却十分严肃。
他把宋映雪的卷子看了一遍后,又问:“还改吗?”
宋映雪依旧捂着嘴,用力摇头。
“那我就收卷了,你出去放松放松吧。”那位夫子又说道。
宋映雪连连点头,正打算把卷子拿回来的时候,那位夫子的手一躲:“我说了,我收卷。”
这话一出,宋映雪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连忙左右看了看,正好对上了石锦里满是焦急的眼睛。
回过神来,宋映雪看到自己的双手正拿着卷子举了起来。
正好是刚刚那位夫子手持卷子的位置。
而所谓的“夫子”却根本没有人影。
所有人都看着她,宋映雪的心里更是发毛,赶紧把卷子卷了起来,匆匆走上了最前方。
将手里的卷子放在了夫子长的面前之后,后退几步,宋映雪乖巧地鞠了一躬离开了考场。
走出去的时候,眼眶都红透了。
石锦里知道她刚刚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当下也不管那么多,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卷子写完之后,石锦里也提前交卷了。
考场外,宋映雪正蹲在檐下哭着。
小姑娘的哭声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显得有些幽幽的。
石锦里找到了宋映雪,蹲在了她的身边道:“宋姐姐,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啊?”
“一个好年轻好陌生的夫子,他问我是不是考完了,问我还改不改,还说他要帮我提前收卷。”
宋映雪哭得鼻子红红的,一边说着,一边从小兜子里掏出了牛皮纸包好的猪肉脯,十分自然地递了一片给石锦里:“然后我回过神来,我想起了夫子是不能单独收卷的,所有的学生都要自主交卷。
所以我就发现了问题,也看到你在瞪着我。”
说着说着,宋映雪就又委屈了起来:“可是回过神来却是我自己举着卷子!
我要是不赶紧去交卷的话,我肯定要被判作弊了!
可是我都没有检查,我肯定要考砸了!我都没有检查呜呜呜……”
说着,宋映雪一边哭着一边咬了两口猪肉脯,可伤心了。
“宋姐姐不哭啦,”石锦里拍了拍宋映雪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猪肉脯:“你要相信自己!”
“呜哇——我不相信自己……”宋映雪转身抱着石锦里,一边哭一边咬着猪肉脯,哭得直抽抽,还不忘记咀嚼。
石锦里也抱着宋映雪,好声好气地安慰了一会儿之后,结束考试的钟声才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这下好了,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蹲在考场不远处,看着学子们鱼贯而出。
也看到了不少人一出考场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见状,石锦里松了口气,拍了拍宋映雪:“宋姐姐你看,他们才是没考好的。
你能提前交卷,不管怎么说已经是特别厉害的了!
在大家眼里你可酷了,这么重要的考试都敢提前交卷呢!
等入学以后,肯定有特别多人想来认识你,跟你做好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石锦里的话,又或者是因为哭得差不多了。
总之,宋映雪这会儿没有哭了,而是一边啃着猪肉脯一边看着那边一出门就哇哇大哭的学子们,一脸的幽怨。
“你在想什么呀宋姐姐?”石锦里用胳膊肘怼了怼宋映雪。
“刚刚那个冒充夫子的鬼!”宋映雪愤愤道:“我记得宁宁姐姐说了,合学里有学神庇护,她都没办法显形的!那个冒充夫子的鬼怎么就能显形?”
听了这话,石锦里也是一愣:“对哦,他为什么能显形啊?”
“还有那个洗笔筒,一开始我就觉得洗笔筒滂臭,跟化粪池里埋了十几二十年一样。”
宋映雪一边说着,一边觉得手上的猪肉脯突然就不美味了:“后来大风刮过来的时候,我都快被熏死了!
还好洗笔筒全都被风吹坏了,不然我得被熏两个时辰呢!”
说着说着,宋映雪扭了扭身子:“不说不知道诶,我竟然乖乖老实地坐了两个时辰!写了那么多卷子!我好厉害啊!”
脸上明明泪痕未干,还零零星星地挂着一条鼻涕,但是宋映雪就是突然开心了起来。
石锦里抿了抿嘴唇看着宋映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孩的快乐有的时候真的好简单呀!
“天赐公主,宋郡主,你们怎么在这里?”
就在两个小姑娘凑着脑袋看着那边的考场在说话的时候,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她们俩的背后传来。
回头一看,她们俩的脸色一下就僵了。
傅翎川!
“你管我们呢,合学是你开的吗?我们在什么地方还得跟你申请一下?”
宋映雪是个急脾气,当场怼了回去。
傅翎川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生气,不过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在下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觉得两位挡路了。”
石锦里这下也忍不住了:“我们俩边上还有这么大一块地呢,这样来说我们挡路,和碰瓷有什么区别?”
说着,石锦里满脸嫌弃地看着傅翎川:“啧啧啧,还是什么合学高年级名列前茅的学长呢,眼睛都是瞎的!”
“你倒是挺嚣张的,”傅翎川不为所动:“且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说完,傅翎川竟然十分不要脸地抬起脚,想从两个姑娘的头顶跨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宁小颜从石锦里开了但是没有关上的一个小口子里窜了出来,一把将傅翎川掀翻在地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傅翎川摔倒在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石锦里叉着腰站在那里对他怒目而视。
而宋映雪已经往考场那边跑,去告老师了!
“你想怎样!”傅翎川咬牙切齿地看着石锦里低声道:“岚雅已经被你欺负得够惨了!”
石锦里歪了歪头:“我什么时候欺负岚雅了呀?我怎么不知道呀?”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傅翎川坐在地上继续放狠话。
“我还小呢,哥哥说了我不能吃酒呀!”石锦里继续歪着脑瓜子,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故意的!”傅翎川黑着脸:“故意挑衅我!”
石锦里盈盈一笑,露出了小小的乳牙:“我才没有呢,我怎么敢呀,傅学长比我大那——么多!我可害怕啦!”
她越是这么说,傅翎川越是生气。
最后忍无可忍,傅翎川一把抓住了石锦里的衣领想要放两句狠话——
“傅翎川!你干什么!快松手!”
夫子长的声音传来。
一抬头,夫子长在宋映雪的带领下,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夫子,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走来。
“傅学长是想打我咩?”石锦里低低的笑声传来,傅翎川低头看去,她正双手捧着自己拧着她衣襟的手看着自己:“是不是没有机会啦?气不气呀?”
傅翎川原本已经在尽量平息了,可是看到她一脸得意的笑容的模样,傅翎川还是一下就怒了!
“我非要让你看看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说着,傅翎川直接揪着石锦里站了起来。
虽然石锦里如今一夜之间长高了不少,可是对于傅翎川来说,她不过还是一个六岁多的小妹妹,要提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
“孽障!即便这不是天赐公主,也是一个幼小之辈!合学就是教你恃强凌弱的吗!”
夫子长等人已经来到了跟前,两巴掌从天而降。
一个巴掌把石锦里从傅翎川的手里夺走。
另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傅翎川的头上。
为什么不是脸?
被石锦里挡住角度刁钻打不到。
“学生没有,是天赐公主主动挑衅。”傅翎川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低着头不抬,小嘴巴巴。
“夫子夫子,我没有。”石锦里早就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哭样,声音哽咽委屈极了:“宋姐姐提前交卷心里害怕,我在这里安慰宋姐姐,然后傅学长过来了。
傅学长硬要说我和宋姐姐挡路了,就要从我们头上跨过去。
结果他自己扯着了裤裆摔了一跤,硬说是我们故意害他。
我想着我到底是个公主,我还能仰仗身份让傅学长忌惮一些,所以就让宋姐姐去找先生。
没想到呜呜呜……没想到傅学长说……呜呜呜傅学长说……”
这话说着说着,石锦里就泣不成声,急得夫子长连忙问:“这个孽障说了什么?是不是吓着你了?”
石锦里委委屈屈地,好像是尽力忍住了害怕,颤抖着小嗓子,带着哭腔抱住了夫子长的脖子哭道:“傅学长说他要把里里丢到雨里去让雷劈,还说绝对不会让里里考上合学。
夫子夫子,里里好害怕啊呜呜呜……”
小姑娘哭得直打嗝,十句话里八句真话两句假话,听得一旁的傅翎川都是一愣一愣的。
他什么时候说要把她丢到雨里去让雷劈了?
这个季节哪里还有雷?
他又什么时候说有能力让她考不上合学了?
他要这么厉害的话,岚雅还能考这么多次都考不上吗?
“真是混账!”夫子长却被石锦里糊弄过去了,当即狠狠地瞪了傅翎川一眼之后,让一旁跟着一起来的夫子们把傅翎川带走,自己抱着石锦里,领着宋映雪走开了。
临走前,傅翎川深深地看着那边被抱走还狂哭不止的石锦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锦里在夫子长的怀里睁开眼睛看着他,冲他做了个极为恶劣的鬼脸。
气得傅翎川当即又骂了一声“该死的死小孩”!
结果自然是又被留下来管教他的夫子削了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