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消失

后来白阮阮回想到这件事，终于明白了那次被反弹受伤后神君的情绪。

他在愧疚。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但白阮阮的确因为他受伤了，所以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让天地神力接纳了白阮阮，不再阻止她的攻击。

他这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白阮阮。

所以啊，别看神君表面上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他和别人没什么不同，也会有许多丰富的情绪，只是从来没有人发现罢了。

她就能很及时地发现！

这也是让白阮阮为数不多觉得极为骄傲的事，就好像穿过了无数时光的隔阂，走进了那人的内心深处，时不时窥见一点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特殊感对白阮阮来说是最大的肯定，或许后来对神君产生那种不正常的占有欲，也和这件事情有关吧。

白阮阮收回思绪，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忘尘身上。

崽崽一脸倔强，明显是不好骗了，也不知道得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把他送走。

最好送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魅魔的魔力已经覆盖了整个仙师府的上空，这一方天地变得越来越暗，犹如漆黑的深夜。

轮转镜赶不走那些凡人，可是也不能放任他们留在这里，只好强制地把他们往远处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那些人隔绝到了城门外，随后封锁城门，谁也不让进来。

整座城变得空无一人，周围寂静得可怕。

白阮阮帮忘尘把外衫穿上，垂着眸子，尽量不去看忘尘不舍的眼神。

她轻声哄着小神君：“你先去城外等着，半个时辰后我出去找你，好不好？”

“……我可以相信你吗？可以信你说的话吗？”

“你觉得呢？你信我吗？”

“……”

“我不信！”

忘尘双目通红，眼底有泪光闪过，却强忍着没哭出来。

白阮阮没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忘尘，神色平静且认真，像是要争分夺秒、在最后的时光里把小神君的样子刻在心上一般。

“……我不信你，所以你一定要出来……要来找我，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里，否则……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忘尘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白阮阮的指尖划过忘尘布满泪痕的脸颊，像是很开心一般，灿烂地笑了：“你忘啦，我可是天上的神仙，怎么会食言呢？”

*

城墙之外，像是被隔绝开来的另一方天地。

所有人都激动地捶打着城门，也有人不顾一切想要徒手攀爬，手指被磨得溃烂也不放弃，爬了一半，又体力不支地摔下来，倒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

没人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他们像被洗脑的信徒，一心只想着通过所谓的“考验”，成为被神明选中的人。

只有脸色苍白的忘尘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他没有再流一滴眼泪，好像在白阮阮面前的虚弱不舍只是假象，他神色淡漠地看着发疯的人群，过了好久，才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就为了这群人……”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轮转镜堂堂上古神器都差点没听到。

它装死装了半天，眼睁睁看着神君从刚开始的满目悲戚到现在平静得不正常的样子，都快急疯了。

当然，最担心的还是白阮阮，但是它不敢提啊！

怕一个不留神刺激到了神君，那事可就大了！

轮转镜还记得刚踏入阵法中的那会儿，神君差一点！就差一丢丢就要走火入魔了，最后硬生生扛了下来！

希望这次……神君也能扛住吧。

轮转镜不抱什么希望地祈祷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暗了下来，那些刚开始疯狂地想要破开城门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几人几人的坐在一起。

就在这时，城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灵力爆发开的强大余威让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连轮转镜的神力都没办法完全阻挡住。

可想而知城里如今是怎样的情况。

轮转镜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发一语的忘尘，他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也在默默捏紧。

一整夜在煎熬中缓慢度过。

天大亮的时候，轮转镜解除了城门口的屏障，所有人一拥而进，他们不顾一切的互相推搡着，像是不知疲惫的牵线木偶，疯了一样地往仙师府跑。

忘尘坐了一夜，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缓缓地把目光投向城门口，似乎想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向另一个人。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他也没等到。

轮转镜此时此刻已经顾不上提醒忘尘进城了，它比忘尘还要着急，因为它能感受到白阮阮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完完全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怎么可能呢？

白阮阮好歹也是只成了精的猫，还被神君养在神界那么多年，在三界作威作福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连一只低等的魅魔都打不过？

可是，白阮阮真的消失了。

忘尘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黑夜等到白天，一连两日过去，那个答应了他会来找他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忘尘周围便一直萦绕着一股死寂的气息，他像是被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无悲无喜，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

轮转镜担心再这样下去堂堂神君会被活生生饿死，还想着怎么开口劝说的时候，忘尘突然站了起来。

他忍着全身的乏力，大步朝城内走着，轮转镜赶紧飘着跟过去。

城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仙师府门前，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原本应该好好矗立在那儿的仙师府，像是被人连根拔起了一样，变成了一片空地，什么都没留下。

“……怎么回事？！为什么仙师府不见了？”

寂静之后有人惊恐地大吼，一夜之间整个仙师府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同消失的还有他们的信仰。

这么多年一直坚守的信仰，如今却什么都不剩下了，就好像是上天给他们开的一个玩笑，人人都渴望飞升成神，到最后，人人都不能飞升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