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胜则热,阴胜则寒,重寒则热,重热则寒
语出《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因阳主热,阴主寒,故阳邪过盛引起的疾病,表现为热的病证;阴邪过盛引起的疾病,表现为寒的病证。如果寒证发展到极点,可以转化为热证;同样,热证发展到了极点,就会转化为寒证。
阴阳偏胜的病理机制及病证,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因一定的条件可互相转化,如本文列举的条件“重”,也就是导致从量变到质变的基础。“阳胜则热,阴胜则寒”是寒热的病机。“重寒则热,重热则寒”,则与《灵枢·论疾诊尺》“重阴必阳,重阳必阴”的意思相同。“重”,即重复、重叠,构成了寒热阴阳相互转化的病理。如果病至极期,则“阴阳离决,精气乃绝”,生命亦告终止;如果能及时正确治疗,使失调的阴阳两个方面在新的基础上达到协调平衡,那么疾病也就痊愈。
值得一提的是,临床上应把寒热错杂和寒热真假区别开来,前者以寒热并见为特点,后者是病机的寒热性质与临床表现的真假有别,切不可混为一谈,应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阳主热,因阳胜则阴衰,阴衰则不能抑制阳热,故阳胜则为热,发热是阳热亢盛的表现。临床多见发热,面赤,身热喜惊,狂躁不安,口唇燥裂,烦渴引饮,语音粗壮,呼吸气粗,大便秘结或臭秽,腹痛拒按,小便黄赤,舌红,苔黄,脉洪数有力等,治疗宜抑阳泻热。
龙某,男,30岁,农民。
时值夏季,因冒暑而生热病,前医诊为“中暑”,投以新加香薷饮合六一散不效,故约余往诊。余见其高热自汗(T 39.5℃),大渴大饮,皮肤发红,如酒醉之状,扪之肌肤灼热、自汗湿手,烦躁不安,小便黄赤,六脉洪大滑数,舌质深红,苔黄干。
阳明热病,热盛于里,津气两伤之证。
清热生津。
人参白虎汤加味。石膏60g,知母12g,甘草6g,党参18g,粳米1撮,淡竹叶12g,麦门冬18g。
服上方2剂,热退神安,自觉其病如失,察舌脉已变正常。继宗清热生津之法,疏竹叶石膏汤两剂(方略),以作善后之图。(《周济安医案》)
本案高热汗出,大渴大饮,皮肤发红,六脉洪大等,系热盛津伤所致,为阳盛之故,与《内经》“阳盛则热”的病机相合,故治疗用白虎加人参汤清热生津而获捷效。
阴主寒,阴胜则阳衰,阳衰则失于温煦不能制寒,故阴胜则为寒。阴胜则寒,临床多表现面色㿠白或晦黯,蜷卧肢冷,静而少言,语声低沉,呼吸微弱,气短乏力,饮食减少,口淡无味,不烦不渴,或喜热饮,大便溏薄,小便清长,腹痛喜按,舌淡胖嫩,苔润滑,脉象沉迟无力等。治疗宜抑阴散寒。
王某,女,25岁,店员。1972年9月26日初诊。
患者于2年前即有腹泻病史,多因受凉发作,发作时服药多能控制。3日前因误食生冷,夜间旧疾复发,腹泻始作,夜达10余次,伴脘腹冷痛,热敷稍减,不思饮食,口淡乏味。前医诊为“外感夹食”,用藿香正气散加减治疗,未效,后以胃苓汤治之,仍未效,故此急诊入院。西医检查诊断为“过敏性结肠炎”,经补液、抗感染等治疗,未见明显好转,故转中医诊治。察其舌质淡红,苔白滑,脉沉迟无力。此乃泻伤脾阳,阴寒内盛,升降失调之证。
温中散寒,涩肠止泻。方予理中汤加味。
党参 30g,炒白术 15g,干姜 12g,炙甘草 6g,石榴皮 12g,陈皮 6g。
上方共进8剂,腹泻方止,精神、食欲转佳,为杜绝再发,继以健脾益气为法,方用参苓白术散加减调理善后。(《周济安医案》)
本案久泻腹痛,脉沉迟无力,一派阴寒内盛之象,系泻伤脾阳,阴寒内盛所致,与《内经》“阴胜则寒”的病机相合,故治疗用理中汤加味温中散寒而奏效。
重寒则热,重热则寒是指寒热病证,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分别向对方转化,即寒证可以转化为热证,热证可以转化为寒证。《内经》明确认识并充分肯定了寒热的相互转化问题。如《灵枢·论疾诊尺》说:“四时之变,寒暑之胜,重阴必阳,重阳必明,故阴主寒,阳主热。故寒甚则热,热盛则寒。故曰寒生热,热生寒,此阴阳之变也。”在疾病过程中,寒热的相互转化是客观存在的。如慢性支气管炎患者,当静止期,多表现为不发热、咳嗽无力、咳吐白色泡沫痰等阴证、寒证;但在一定条件下,如气候影响,寒痰化热等,病情变化,出现发热、咳嗽气喘、咯吐黄色浓稠痰、口渴心烦等,则表现为阳证、热证。这就是“重寒则热”“重阴必阳”,即由阴证、寒证转化为阳证、热证的表现。治疗宜清热(抑阳)。又如,有的肺炎患者在高热、面红、咳嗽、胸痛、脉数有力这个阶段属于阳证、热证、实证,但当机体抵抗力极度低下时,病情恶化,出现中毒性休克,症见汗出肢冷、呼吸浅促、面色苍白或晦黯、脉细欲绝等,则属于阴证、寒证、虚证。这就是“重热则寒”“重阳必阴”,即由阳证、热证转化为阴证、寒证,治疗宜温阳散寒(扶阳抑阴)。
黄某,女,39岁。1976年11月6日初诊。
当年“五一”节后受凉得病,寒热往来,热度在38℃以上。以后服药热度下降,但始终未退净,半年来每日低热(37.2~37.3℃),鼻干怕冷,到后半夜烦热不得眠,面赤,头及手足出汗而全身无汗,口渴欲饮,咳嗽痰多如白沫,大便秘结,脉迟细,舌色尚正,中心苔黄,舌边起滤泡。
寒邪失于汗解,寒郁化热,邪在气分留恋。外感之病,非骨蒸潮热也。
表里双解,仿防风通圣散法。
柴胡4.5g,黄芩9g,知母9g,生石膏12g,焦山栀9g,淡豆豉9g,杏仁9g,生甘草 4.5g,鱼腥草 30g,赤白芍各 9g,炒枳壳 9g,制大黄 9g,姜半夏 12g。3剂。
服药后得畅汗,大便亦畅通,已不怕冷,口干亦减,痰已减少,尚觉鼻干,右颈部有肿胀感。除邪务尽,仍以原法(方药从略)。
外邪已解,低热已不复作……随访患者此热不再发作,逐渐恢复健康,并上班工作。[金寿山医案《新中医》1979(2):27]
本案先是外感寒邪,表现为寒证、阴证。由于失于汗解,半年来每日发热,夜间烦热面赤,口渴欲饮,大便秘结等,系寒郁化热,邪在气分之象,病由寒证转化为热证,由阴证转化为阳证之故,与《内经》“重寒则热”“重阴必阳”的病机转归相同,故治疗以清里热为主而获效。
杨某,半岁。
1958年春出麻疹,已恢复;忽转“肺炎”,发热喘咳,喉间痰鸣,鼻翼扇动,面转青象,指纹青紫出二关,大便泻绿水,小便短赤。此系疹后元阳内虚,寒痰壅闭,肺肾之气不接,清肃失降而致。即以小青龙汤加附子主之。
附子 30g(先煎 2~3 小时),干姜 12g,法半夏 5g,细辛 3g,麻黄 3g,五味子 15g,桂尖 10g,杭芍 6g,甘草 6g。
服后旋即呕吐涎痰盏许,次日复诊,喘咳稍减,发热已退其半,再以四逆、二陈汤加肉桂,少佐麻绒、细辛主之。
附片 50g(先煎 2~3小时),干姜 12g,半夏5g,陈皮6g,茯苓13g,肉桂 30g(研末,泡水兑入),甘草 10g,炙麻绒 3g,细辛 2.5g。
服后,又吐不少涎痰。喘咳已去十之八九,鼻扇痰鸣已止,大便转黄而溏。小便淡黄,略进稀粥,颜面、指纹已转红润。上方去麻、辛、陈皮,连服2剂而愈。(《吴佩衡医案》)
本案系麻疹合并肺炎,先表现热证、阳证,而疹后忽转发热喘咳,喉间痰鸣,面转青象等,为元阳内虚、寒痰壅闭之象,是热证转化为寒证,阳证转化为阴证之故,与《内经》“重热则寒”“重阳必阴”的病机一致,故治疗始终以温阳散寒为主,而使患儿转危为安,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