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基因”和翔之宴 GENE and Banquet of Aisin Gioro

基因汽车改装行(GENE)位于布里斯班的阳光之岸地区,距离紫金坦克的别墅只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并不很远。这里经营性能改装的所有项目,德系、日系通通囊括。同时,他们也是众多世界著名改装品牌在昆士兰州的代理商。“基因”的老板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叫简博瑞(Berry Chien),人们都叫他B哥(B,读一声)。

B哥是一位中国台湾裔澳大利亚人。他身高一米七九,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和一个精神的寸头。他的相貌粗犷、立体而硬朗,性格坚毅、细腻而果敢。B哥才只有几岁大的时候,就和家人一起来到了澳大利亚。简家当年身家万贯进军布里斯班,也可谓风光无两。遥想早前“基因”开张那天,几乎全澳大利亚的名流贵族、超跑豪车都以个人或车会的身份汇聚于此,车辆规模甚至大于一场中型车展,甚是气派。

在做“基因”之前,B哥少不了在道儿上蹚蹚浑水,对于各个帮派也曾经熟门熟路。现在的B哥早已经转变角色,踏实、勤奋地做起生意,迅速成为澳大利亚汽车改装界当仁不让的领军人物。当然,简家跟军方一直保持着极为紧密的联系,这足以保证一切秩序的有效运转和维持。

“基因”在全澳大利亚一共开设了十家分店,其中位于布里斯班阳光之岸的总店面积最大。它分为店面、车间、办公区和仓库四个部分。店面主要负责销售和待客,所有的改装工作均在车间完成。车间配有五台起重机、两台马力机和两个喷漆房。办公区位于销售区的上层,主要负责渠道部分。仓库独立于“基因”厂店,位于距离紫金坦克排练地点索罗不远的一个地方。至少五百万澳元的库存,长期供应各类豪车的随时改装。

B哥自然是“基因”的老大,为人仗义,且极具领导能力。他深受员工的信服,可以拍板儿所有的事。

凭借长期高效的疯狂宣传、出色稳定的渠道把控、先进优质的企业管理和B哥广博的人脉网络,“基因”早就已经成为布里斯班改装发烧友约定俗成的指定聚点,成为当地最受欢迎、人气最旺的性能改装行。大家有事没事,都会开着车到“基因”坐坐停停。大家一起聊车、聊球、聊生意、聊人生,很是快乐。

店面雇了几个伙计,负责补货和协助销售,一名销售经理助理名叫彼得(刘进/Peter liu)。彼得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留着一个不长的偏分发型,白白净净、体形微胖。他也同样来自北京,是一个在高中时和父母一起来到澳大利亚的二代移民。那么,宇在“基因”具体负责什么呢?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比较好。在家中属于宇的那间卧室里,摆放着一张结实的红木三屉桌,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本宇的日记。这些日记非常隐私,记录了他在音乐以外的一些事情。

2004年7月12日 星期一

我是宇,基因改装车行是我上班的地方。

我的职位是兼职销售经理,具体负责“基因”的销售和渠道拓展。虽然厂店面积并不算小,但部门也不是很多。由于公司的运营十分高效,所以人员配置并不臃肿。虽然我的职位并不算低,但是手下只有几人可供使用。改装店最牛的人从来不属于销售部,车间的大拿才是王道。那里最棒的大师叫作阿斯特和普迪西斯,是两位来自欧洲的超级改装专家。阿斯特和普迪西斯跟我的身高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样子。柔软的金色短发下面的金色络腮胡子是他们的特征。他们二位的五官轮廓极为立体,有着一副典型的欧洲男人的容貌。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代商场如战场,表面流糖,暗里砒霜。貌似太平、祥和的一切,忽然在一夜间,就会翻天覆地。此时此刻,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入侵“基因”。我隐隐地预感到,也许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我们需要做点儿什么。

“娘的,干什么都不爽,怎么都不爽!干!”

一大清早,店铺里还没有客人,只见B哥举着一个冰袋敷着额头,从店面外边夺门而入。可以看出,他显然还在发烧。最近的糟心事儿让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今天B哥穿了一件浅棕色小西服和一条黑色直筒休闲裤,这种他平时最中意的,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间的聪明穿着(Smart Casual),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挡不住他的疲惫和愤怒。

“宇,上个星期多亏你了!放心!”B哥向着我走了过来,高声说道,“无论怎样,我答应你的年假一定办到。接下来的这两个星期换我来!”

我有两个星期的假期吗?我觉得这时休假似乎并不太好。因为B哥的身体明显没有痊愈,此外,店里的生意也并不如意。虽然每周我只需要来“基因”三到四天,但是,我还不能休假,现在还不是时候。

基因改装行从不要求员工的着装,只要符合年轻人和改装人群的习惯就好。我今天穿的也是相对随意:白色的V领T恤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的保罗·史密斯的绗缝超薄棉服,下身为博柏利的蜜蜂色棉毛混纺修身卡其裤,搭配一双托德斯(Tod's)品牌的黑色小山羊皮低帮豆豆鞋。

“病好点儿了吗?”我关心地问道。

“我不好,十分不好!”B哥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非常愤怒地说道,“这次我算是被气着了!”

“这两天门店的生意仍然没有之前那么兴隆,”我如是说道,“虽然跟吉布力赛道的各项合作已经有所成效,但其实仍不显著。”

“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砍货!”B哥气愤地说道,“谁也不知道这家电商的幕后到底是谁在撑着他们。它的东家到底是谁?!”

“难道是旋风车会的投资吗?”我疑惑地进行着猜测。

“我也不清楚。他们疯狂地、不断地派传单,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货很便宜。”B哥用力地把宣传单往桌子上一拍,大声说道,“看!我早上就收到一张!”

“但是,我们的库存是没办法像他们那样说降价就降价的!”B哥继续说道,“一般来说,一套改装法拉利的轮圈,上点档次的就要几万澳元!因为实体店的关系,我们弄了整整一个仓库!”

“他们是在砸钱做宣传。不过像这样的广告,平均到布里斯班不多的人口上,成本也是很高的。”我劝慰道,“您先消消气儿吧。”

“算了,命比钱重要!”B哥自我安慰着,“我还想多活几年!先不管他们了!”

这时,我的助理彼得推开车间和店面之间的一道大门,走了进来。

“现在有一股不明势力入侵,来势汹汹。为了提高客户到店率,我们一定要利用实体店面的优势,把方案做好,把服务做好!”我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还是,坚持针对性地定制服务计划。也就是说,无论客人是否经常到店,咱们都要记清楚他们是谁,都有什么车,改装爱好是什么。这样我们才可以为客人量身定制改装方案和售后服务计划。”

“那我们早点开店吧!八点就开门怎么样!”彼得得意忘形地说出自己的主意,似乎想要邀功请赏。

“笨蛋!”B哥脑袋上的冰袋差点儿掉了下来,“你简直要气死我了!唉,玩车的人能在十点多起床就不错了,开早了根本没有用!”

“彼得,阿斯特叫你呢!再回车间帮帮忙吧。”我知道B哥今天心情非常不爽,所以决定赶快把刚从车间走过来的、弄巧成拙的彼得再支回去。

彼得闻听我的命令之后,也只得怏怏离去。

“哎!哎!哎!宇呀,你注意这个了吗?”在彼得走后,B哥拍在桌子上一张照片,情绪比刚才略显缓和,“最近这辆车总在咱们店门口的停车场晃悠,都已经好几天了。”

“什么车呀?!”

“一台白色WRC雪铁龙塞纳全改拉力赛车!”(World Rally Championship Citroen Xsara)B哥神秘地说道,“目测属于2000cc组别!”

“别是不明势力的间谍吧!”我拿着照片疑惑地看着,上面显示出来的影像非常模糊,车身上并没有喷上任何参赛号码。事实上,我刚刚强调了要记住每一名客人的身份,如果,那位车主是我们的潜在客户的话。可是,这位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呢?

“唉!这是中央监控系统拍摄的照片,清晰度也就这个样子了。”B哥挠了挠头,费解地说道,“不应该呀!雪铁龙车队怎么会出现在澳大利亚东海岸?他们应该在西部的佩斯(Perth)才对。”

“也对,”我完全同意B哥的说法,平静地说道,“他们目前不是正在那边跑赛事吗?所以这一辆也许只是民间的改装,改个样子好玩儿而已。”

“有可能!”B哥稍微和缓了一些,“也许是我太紧张了。多注意它就好了!”

说罢,B哥转身就要进入车间视察。

“对了,宇呀,”B哥在进入车间之前,又突然转回身来,认真地说道,“宇呀,你还是休息两天吧,我发现你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接下来的这两个星期,我可以不用去上班了。我可以去办一些别的事了。

说完了宇的日记,我们转向乐队的另外一人,来说说爱新觉罗·翔吧。

翔是紫金坦克成员中唯一一位长着古铜色肌肤的人,精瘦干练、气宇轩昂。他除了拥有缜密的思维之外,还精通琴棋书画,可谓才高八斗。他不但司职紫金坦克的鼓手和参与音乐创作,偶尔也在乐队中客串其他角色。说起来,翔的爷爷的爷爷爱新觉罗·恒然,曾经在清朝宫廷担任神乐署的署正。他掌管了一支由超过两百位歌舞乐师组成的皇家乐团,专门用于皇室的祭祀、朝会和宴会等国务活动。神乐署的前身为神乐观,兴建于明朝永乐十八年(1420),直至清朝的第六位皇帝,乾隆皇帝清高宗爱新觉罗·弘历不满道士的混乱管理而改让八旗子弟接任,并改称“神乐署”。神乐署署正为六品官职,相当于现今的正局级干部。

翔自幼就受到中国古典音乐的熏陶。除了西洋架子鼓之外,他还能够熟练地掌握笙、箫、琵琶、八角鼓等当时盛行于中国贵族的古典乐器。

更有意思的是,因为音乐在各个朝代都极具地位,所以那时的皇帝还专门为他家配备了宫廷御膳厨师。久而久之,家族都烧得一手好菜,爱新觉罗·翔也不例外。更为重要的是,翔的手艺包括但不限于中国美食——他对其他国家菜品的研究更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几乎所有品尝过他手艺的人,都坚定地认为,如果不玩音乐的话,他也足以到全世界任何一家七星级饭店担任行政总厨,或者成功地开上几家顶级连锁酒店。

之前说过,爱新觉罗同学因为身怀绝技,所以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就算偶尔下厨,他也喜欢坐着指挥别人做饭,懒于切菜掂勺之琐事。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把真功夫闲置在一边,深藏起来。但是,宇和星都知道,如果翔一旦备膳、开灶,最少也要折腾一整天。他对于膳食的要求极高,追求尽善尽美。他们把爱新觉罗领导、主厨的酒席称为“翔之宴”。

“宇,今天翔开伙了!”星打着电话,三分激动七分开心地说道,“爱新觉罗不知道发什么疯了。晚饭回来吃,在家里约起来呀!”

紫金坦克的成员虽然就像军队的战士一样,感情极好,但也并非天天在一起聚餐。好似一家人一样,家人做了饭就一定要回来的这种情况,来到澳大利亚之后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翔之宴的每一款美饮珍馔都完美至极。美其名曰为了庆祝紫金坦克在澳大利亚的音乐旅程的正式开始,实际上完全是为了让宇能够忘记那把已经支离破碎的水晶电琴。

紫金坦克宅邸的建筑外观属于典型的意大利托斯卡纳风格(Toscana)。作为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托斯卡纳地区不但诞生了但丁、米开朗琪罗、达·芬奇、拉斐尔等杰出的艺术大师,出现了伽利略、布鲁诺等著名的科学家,也是久负盛名的葡萄酒产地,同时还拥有历史悠久的美食文化。所以紫金坦克作为一支极为讲究、素养极高的精致乐队,选择这个艺术气息非常浓郁的建筑作为自己的住所,其意义也是不言而喻。

另外,按照三位男生的要求,这所别墅的内装采用了中式风格。每一次从紫金坦克的屋外进入屋内,都会有一种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瞬间穿越到中国唐朝的既视感,给人带来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座别墅的餐厅和客厅相连贯通,中间装有一个并不明显的中式垭口作为分割。因为餐厅的地势较高,所以从客厅走过来需要迈上两级台阶。餐厅的面积为二十五平方米。本来这样的面积足够摆放下一张长度在三米左右的八人长形餐桌。但是,由于这个餐厅平时最多只为紫金坦克三人使用,所以他们也仅仅在房间里布置了一张直径为两米的紫檀木圆形餐桌。而旁边富余的空间里则选择了一个同为紫檀木的餐边柜进行填充。

这一次翔之宴的主题是中国古典主义,服装要求当然就是中国风。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翔作为这次宴会的邀请者,选择了一件深蓝色的中式夹克,稳重大方;星也为了配合中国主题,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同款夹克,十分活泼;宇在回到家之后,也换上了一件绿色的立领夹克,非常讲究。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傍晚时分,家庭聚会正式开始。

“来来来!干杯!干杯!”三位帅哥举杯相庆,“为了美好的未来!”

“谢谢二位!”宇故做作揖状,夸赞道,“这些菜品简直太棒了!”

“宇,此酒如何?”星看到宇已经将酒盅之物喝尽,就得意地问道。

“飘香四溢,沁人心脾,再来一杯!”宇此时来了兴致,大赞了一番这款佳酿。但是,当他刚要将酒给自己满上的时候,星就拦住了宇的动作。

“宇呀,作为这次宴会的邀请者之一,这前三杯酒都由我来给你倒上。”

在给宇满上之后,星就开心地介绍起这款酒来:“此酒没有名称,而是由当年光禄寺四署之一的良酝署的署正传给翔祖先的秘方,经过几百道工艺,特别酿制而成。”

片刻之后,宇又喝上一口,高兴地说道:“这酒真是好!竟然有些芝麻的味道!”

“此酒是由糯米、麦曲、花椒、酵母、箬竹叶和芝麻酿成。”翔耐心地解释道,“那位六品官儿在百年前专为皇室酿酒。传说他会在每年的春秋两季,亲自去取北京西山的泉水进行调配。我们现在所喝的这一瓶,虽然不是百年陈酿,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翔啊,你这老酒让我想起了中国的悠久历史,听我来改上一首盛唐的诗赋吧!”宇说着就站了起来,微醺中透着十足的豪气。此时此刻,这间并不明亮的餐厅反而营造出一种中国古代边塞的感觉。

凉州词

王翰、明哲宇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乾坤之巅震天上,

强掳不复满载回。

“厉害呀宇!”翔拍案叫绝,“你把这首古时的边塞绝句改得如此壮志豪情、振奋昂扬,我得去拿一把西域的琵琶,给你配上绝美的音乐,哈哈哈!”

“身在异乡的我们,身上流淌着摇滚热血的我们。”宇傲然地站在那里,以一支队伍的最强首领的身份,发出了这样的指示,“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收到!”星突然站立起来,好似少年英雄队的童子情报兵一样,可爱万分地向着宇像煞有介事地敬起了军礼。但是,这一次,宇却没有与星玩耍,而是慢慢地把手并拢,抬起手臂,以最肃穆的方式,向着星进行回礼。看到了宇的举动,心领神会的星,也在一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他把身体站直,军姿站好,将军礼调整到那个最为标准的样子。就在这时,翔也站了起来,将右手抬起——三个中国摇滚人在澳大利亚互相敬上了崇高的军礼。此时此刻,翔之宴好像变成了一次誓师大会,乐手们仿佛变成了勇士,即将开始新一轮的摇滚长征路。

“哈哈哈!”礼毕之后,三人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大笑起来,然后再次落座。

“这酒确实太香了。”宇又斟上一杯酒,迅速把气氛调整轻松,笑着赞道,“厉害呀!”

“不过,”翔顺势调侃着,“再怎么样也不如昨天的燕京啤酒,哈哈哈!”

“哪里,哪里。”宇称赞道,“你这才真的是一百多年前老北京的味道。”

此时,翔指着圆桌上的一款菜品,详细地介绍了起来:“此款冰糖炖燕窝乃宫廷御膳必备项目。它采用印尼产的超优级官燕精制而成,由成年金丝燕喉部分泌的具有胶黏性的液体凝结得来,对喉咙有着特别的作用!”

“官燕绝对是燕窝中的极品。”宇品尝着这上等的美味,十分惊讶地说道,“它品质优秀且盏杯完整,特别纯美。”

“没错!这种来自东方的原料,在南半球特别稀少。和北冰洋汽水儿一样,它在全布里斯班也只有一个地方才可以买得到。”说着说着,星就将视线转移到另一款菜品,神秘地介绍起来,“此款八宝鸭采用家传秘方,配以火腿、鸡肫、冬笋、香菇、干贝、虾仁、莲子、青豆等辅料精制而成。在御膳中,这些辅料绝不可以改变。这个菜品滋阴养颜、易于消化。”

还没等宇开口,翔指着早已摆在他们三人面前的紫砂炖盅,继续介绍道:“这款‘福寿全’的原料高达二十多种。包括了海参、鲍鱼、蹄筋……”

“哎哎哎!你们这还把我当兄弟吗?太见外了啊!”这时的宇已经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急忙说道,“这可不成!改天我得和爱新觉罗学学手艺,我这都说了好几年了。”

“行啊!”翔满口答应,“没问题!不过,其实就算只是现在,你的手艺也已经很不错了!”

“星、翔,这些菜品的色、香、味、意、形全部达到了顶峰,你们真的很了不起!”宇当然知道翔和星的心意,赞美道,“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

“有了星的全力支持,凭借着他超强的办事能力,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翔高兴地说道,“我甚至在想,如果星也学厨艺的话,肯定早就是位绝顶高手了!”

虽然此局做得有点儿太正式了一些,但看到宇的情绪相较于昨天有所好转,大家都很开心。翔之宴的目的也算达到了。紫金坦克终于将在一种良好的气氛下扬帆起航。

“小意思!”星在一旁摆摆手,并不在意。片刻之后,他突然认真地说道:“对了,各位!今天在我去中国城买原料的时候,索罗的老板泰伦·伍德(Tyrone Wood)给我打了个电话。你们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呀?”翔调侃道,“星,你就别卖关子了。”

“两个月以后,在布里斯班会举行一场名为‘绝对音乐’(Absolute Music)的摇滚音乐会,”星解释道,“泰伦给我讲了一些详情,问我们要不要参加。”

“什么情况?”宇问道。

“杂趴儿(Party/派对)?”翔问道,“大型电联?”

“对,”星解释道,“全澳范围的地下乐队大杂趴儿,至少也要有五千名观众。”

“在哪儿?”翔接着问道。

“阳光之岸的一个小型体育场。”

“什么风格的?”宇继续问道。

“说是风格不限,但以重金属乐队居多。”星继续说道,“据说很多顶级地下乐队,甚至半地下乐队都会来。”

“只可惜,我们已经不是那支曾经拿过中国冠军的旋律金属乐队了。”翔抿着小酒,略带遗憾地说道,“我们现在只是一支以翻唱为主的轻摇滚乐队(Tribute Band)。”

“所以说……”星一边吃着菜,一边笑着说道,“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更多地玩点儿自己的东西,嘿嘿!”

“其实,”翔放下酒杯,激动地说道,“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很多顶级乐队都是从翻唱开始明星之路的。想打入西方音乐市场,让他们逐渐接受我们的文化,咱们就得从他们熟悉的歌曲开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宇也放下了手中的菜肴,平静地说道,“不过,这一次,我们玩点儿原创的,而且只唱情歌怎么样?”

“啊?就像我们来到澳大利亚以后这样吗?翻唱或者原创情歌?”星傻傻地看着宇,说道,“咱们三人怎么也得玩儿个朋克(Punk)什么之类的吧?”

“说到底还是人数不够。”翔遗憾地说道,“不然真就可以玩点儿重的。”

“依然能够想起1986年崔健的《一无所有》所带来的震撼。”星若有所思,仿佛已经回到了那个经典的红色摇滚年代。

“哈哈哈!”翔大笑起来,“那时候你才三岁!”

“相信吗?那天我真的就在现场!在那个神一样的地方,首都体育馆!”星把碗筷放下,看着眼前的二位,神秘地说道,“那时我还太小,是我爸爸偷偷把我带进去的。我记得我爸那天激动得就跟疯子一样,光着膀子,抡着衣服从头吼到尾。”

没想到对于星的这番故作神秘、像煞有介事的话语,大家并不感到意外。

“哈哈哈哈哈哈!”

一秒钟的三方相互对视之后,大家都大笑起来。

“星啊,星啊,这个故事你都说过无数次啦!”翔打趣道,“然后你就会说‘三年以后,我就赢得了全国儿童小号比赛的冠军’。”

“买票观看现场演唱会的意义在于,”星很得意地说道,“无论未来如何,因为某种机缘巧合,那时那刻你和那位巨星在一起。”

“各位!各位!”宇把思绪回转到演唱会之中,突然说道,“我真的认为既然没有规定风格,我们就是演绎情歌也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在里面加入一些摇滚的成分。用心摇滚的人一定会从我们表演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音符里面发现,我们的灵魂就是摇滚的。这也许比直接演唱摇滚更难。”

“我同意。”星坚定地说道,“很多重金属乐队,偶尔唱起情歌的时候,仍能让你感受到那其中的摇滚精神。”

“不过,就算如此,我们也需要足够的舞台支持。”翔谨慎地说着,“毕竟纯金属对舞台的冲击,是极具统治力量的。”

“我们可以建议主办方根据不同的音乐风格,通过灯光、背景等方式,让各支乐队找到最为合适的舞台环境。虽说以前我们也有过不少演出经历,可是这样的临场经验对于我们依然非常重要。”宇信心十足地问道,“所以,星、翔,你们都没问题吧?”

其实,在二位回答之前,宇就早已知道了答案。

“必须没问题。”

“那么,”宇高兴地说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耶!”星和翔击掌相庆!

“对了,”片刻之后,宇突然问道,“有残障人士的位置吗?”

“啊?”星诧异地看着宇,完全不了解他的用意。

“宇,”翔严谨地说道,“这儿和我们在北京那会儿不一样,这次可不是我们的专场。”

“是不是专场都没有关系,是不是在北京也没有问题,”宇坚定地说道,“我们应该把最好的位置留给有需要的人。我们自己出钱预订二十张VIP门票,再请他们过来观看这次摇滚音乐会。”

“宇,可是如果没有人来看的话,最前面的位置可是空着的。”星调侃一般地稍加提醒,但是在他的心里,也同样早就知道了宇的结论。

“星,翔,据我所知,很多残障人士都十分喜欢摇滚乐。”宇郑重地说道,“你们明天陪我去一趟复健医院,我们亲自去邀请他们。”

“因为,每一个人都应该拥有摇滚的权利。”

一场突如其来的顶级地下乐队联合商演,所带来的兴奋与开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紫金坦克原本的阴郁和沉闷。事实上,每一次只要提到音乐,宇的心情就会大不相同;只要提到音乐,他的眼睛就会闪烁出坚定的目光。

让星和翔并不感到意外的是,刚刚失去爱琴的宇,他在心情并不太好,且紫金坦克目前在布里斯班也毫无名气的情况下,还在关心着残疾人的摇滚世界。他一定拥有一颗能够成为巨星的博爱之心。

在翔之宴结束之后,另一方面,刚刚被打开的电视机仍在跟进报道着梅耶枪击案的后续。新闻指出,这次恐怖事件极有可能是新南威尔士州的“地狱彩虹”的成员,为其帮会争取利益而制造的某种挑衅政府的行为。当局已经发布通告,提醒市民提高自我保护意识,注意安全。此时,宇再一次想起了菲,担心她的境况。那么,菲现在怎么样了呢?虽然说保护自己的方法多种多样,然而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却是不尽相同的。

此时此刻,宇想起了当年在野战部队军训的时候,教官传授的一个实用的“土招”——自制小型防身器。于是,就在当天晚上,宇连夜制作了一个实物完成品。此器具类似于一把小型手枪,全木质的腔体里面放满了辣椒末等刺激性粉末。腔体的后部装有真空喷射装置,足够在瞬间把腔体里面的“弹药”全部喷射进敌人的眼睛里。如此一来就可以为自己赢得足够多的逃生时间。我们姑且把这个秘密武器称为“太空手枪”吧。它的功率是一般防狼器的十倍,喷射速度也是一般设备的十倍。宇认为太空手枪也许可以帮助这样一位外表文弱的女生,在极端的情况下偶尔应付突发事件。

不过,宇要怎样才能把这款“先进的”武器交给菲呢?

宇当然不会放心把这样一款“尖端武器”留存在菲所住公寓的前台。而且,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为了防止“邮寄炸弹”的恐怖事件发生,几乎每栋位于梅耶购物中心附近的公寓,也不会接受任何包裹的寄放。

宇目前知道的关于菲的全部线索,就只剩下那个连个围墙也没有的临街公寓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没睡多久的宇就拿着“太空手枪”,驱车来到了这里。在天亮之后,宇才看清楚,原来菲所住的公寓楼,事实上是一幢由三栋几乎一模一样的板儿楼组成的高层连体建筑。每个独立的板儿楼都由三个空中走廊连接彼此,出口全部朝着一个方向面向街边,每幢大楼的首层为临街的商业。马路对面也是如此,临街道的餐吧和咖啡屋占据了这边建筑的一层。事实上,在来到这里之后,宇已经向公寓的管理处询问过菲的具体门牌,然而,物业人员以联系不到菲为理由,拒绝向宇透露任何信息。这很容易让人怀疑,那位女生是不是真的住在这幢楼里,是不是因为安全的考量,在枪击屠杀事件发生之后,故意告诉了宇一个错误的地址。

更为要命的是,在那个既没有推特(Twitter),也没有微博、微信,连社交网站的鼻祖脸书(Facebook)也才刚刚推出,但是完全没有大众化、智能化、手机化的时代,寻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无奈之下,宇只能选择守候在她家附近,等待她的出现。无论那个公寓到底是不是菲的住址,他都在一瞬间就决定,在未来的一个星期之内,每天下午到晚上,独自一人到菲所住公寓的附近等她。也许,导致他这么做的原因除担心之外,最深层的理由可能是他已经对那位女生,产生了某种不确定的“感觉”。

于是,宇在详细侦察过地形之后,选择了一间位于连体大楼对面的,名叫“巴诺”的咖啡屋。在那里,他有充足的时间等待菲的出现,“基因”的两个星期假期,让宇的“巴诺计划”成为可能。不过,他却完全不知道,就在此刻,菲已经安全地抵达奥地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