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加上停电,整栋楼显得有些吓人。尤其是这个时间段,放假,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家,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没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陆丰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脏上,每一个微弱的动静都会让他心惊不已。
陆丰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跨越着台阶,在楼梯的拐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儿跌下去。他扶住护栏,稳住身体,看见了卢峰。他刚想说话,卢峰却迅速绕过他,匆忙下了楼。陆丰看着卢峰急促的身形,一股莫名的感觉悄悄爬上他的脊背。这几天来,卢峰的行为举止变得十分怪异,每次看见陆丰都好像看见鬼似的避开。想到这里,也许是周围环境的触动,陆丰仿佛真的觉得自己身上趴着一个人,那个人只有卢峰才能看见,这也是卢峰一直避开自己的原因。那一刻,陆丰仿佛全身被浇灌了一盆凉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生怕突然摸到什么多余的东西,好在他什么都没摸到。可是他的脑袋里还是止不住蹦出各种恐怖的景象,他被自己吓得惊慌失措,迅速回到了寝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
偶尔能看到几扇虚掩的宿舍门,陆丰的眼睛也只稍稍朝里面瞥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他害怕看见什么?比如眼睛?比如一双手?比如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袋里出现的各种恐怖幻象都是王亚娟的。难道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早已经认可了王亚娟的死亡?
不,不会的,王亚娟只是失踪。
王亚娟的失踪是在五天前,这件事却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新生来学校报道,陆丰像当年学长欢迎他一样去迎接新生。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李佳怡。李佳怡是一个恬静优雅的女孩,同时还有着惊人的美貌。陆丰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他要来了李浩的手机号码,从那之后便不停地对她献殷勤,直到最后表达爱意。一切如他所料,这种刚从紧迫的高中生活中释放出来的女生渴望一场爱情,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是有女朋友的——王亚娟。
五天前,他决定和王亚娟分手。因为李佳怡,他已经忽略了王亚娟一个月。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王亚娟却不愿意。他做得很决绝,把话说完之后就走了。
三天前,他才从王亚娟室友和朋友的口中获知,王亚娟失踪了。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去找她。却丝毫没有结果,好像她已经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
每次,他看到任何一个和王亚娟有关的东西——王亚娟的手机号、QQ号,甚至是听到王亚娟的名字,他都会心里发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怪怪的感觉——他是那么强烈地感觉到王亚娟已经出事了,可同时又觉得王亚娟就在他身边。比如,他的背上。
想到这里,陆丰又努力摸了摸自己的后背。
“很痒吗?”穆棱问。
穆棱的话把陆丰吓了一跳。陆丰刚进来的时候,穆棱还趴在床上睡大觉。自从放假之后他就喜欢早归晚出,有时夜不归宿,白天则睡大觉,作息时间完全颠倒了。
“找到王亚娟了吗?”穆棱打了个哈欠。
陆丰摇头。“晚上我去通宵,你去吗?”
“不去了。”
“哦。”穆棱说着,突然回过头,诡异一笑,“你一个人在寝室,就不怕王亚娟……”穆棱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陆丰已然吓得浑身发毛。
卢峰的讲述
早上我和穆棱通宵回来,动静太大,吵醒了陆丰。陆丰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黑眼圈很重,试了几次才挣扎着起床。他又要去找王亚娟了。
陆丰收拾好出去的时候,我和穆棱正好上床睡觉,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闭上眼睛我就陷入了昏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开始做梦,梦里的我很热,在一片火海之中。我拼命想跑,但四周都是火,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然后我就被吓醒了,脑袋轰鸣了一阵之后便沉寂下来,我听不到一点儿声响。
然后我听到一个女生的笑声,那么清脆,起初是从走廊里传进来的。
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于是敲了敲脑袋,准备去看几点钟了。
笑声突然再次响起,这次我听得真真切切,就是从寝室里面发出的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是自己的幻觉。但是下一秒,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因为我看见了火。
那火是凭空出现的,起先在宿舍的墙壁上燃起、蔓延,然后转移到宿舍的地面上,青色的。火越大,笑声就越大,仿佛火就是笑声,笑声就是火。
我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摇醒穆棱。
“赶紧起来,着火了,快跑。”
穆棱被我摇醒之后想发脾气,但显然他也听到了那让人颤栗的笑声,所以他立马从床上跳起,二话不说就往寝室外跑。我则紧随其后。
这个时候,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穆棱分明是在我前面跑出去的,可是等我出去之后却发现穆棱不见了。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揪住,难受极了,我以为我被困住了,而穆棱跑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还吹着阴风,我不停地跑,一直跑下楼。我看到了灰色的世界,连天都是灰色低沉的。我站在宿舍门口,望着四周,有风吹来,伴随着女人的笑声。我怕了,又撒腿继续跑,一直跑到碰见人才停下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还在人间。
可是如果我还在人间,那穆棱去了哪里呢?
消失的穆棱
陆丰和卢峰一起回到宿舍,让卢峰惊讶的是,宿舍里并没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卢峰搔着脑袋。
陆丰看着卢峰,此刻他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也许卢峰自己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两人一同来到了门口,卢峰说:“我亲眼看见穆棱跑出门口。可是等我跑出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穆棱不可能在一瞬间就跑出这个走廊。啪啪啪——
有很细微的声音响起,陆丰竖起了耳朵。
“你听见了没有?”
“什么?”卢峰问。
陆丰没有回答,他在仔细捕捉那些细微的声响。
呼呼呼——
陆丰转过头,盯着卢峰。周哓峰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也听到了。他颤抖着身体,不停地向后退,直到挨着墙壁,才惊恐地问:“是什么?”
卢峰的情绪无疑影响了陆丰,他看向整个走廊,他发现,这个走廊突然显得阴森复杂了许多。
“我觉得走廊里有东西。”
“走廊里有东西?”卢峰左右望了望,苦着脸道,“你开玩笑吧?这一眼望去,能有什么东西?”
陆丰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想找出实质点儿的东西证明给周哓峰看。
卢峰好像被吓到了,转身进了宿舍。
卢峰一走,陆丰就靠了上来,他发现了一个细节。细节就在卢峰的身后——他靠着的墙上。这是一栋比较老的宿舍,墙上刷着石灰,已经结片并且剥落。卢峰刚才靠墙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几块石灰皮,而陆丰在石灰皮的后面,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他慢慢走近,竟然发现石灰剥落后,里面的墙体是暗色的,还模模糊糊的。
陆丰一点点儿地靠近,暗色墙体里的东西也一点点儿清晰,然后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双眼睛,一双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他吓得连往后退,一不小心摔了个人仰马翻。
从地上爬起来的陆丰赶紧钻进了宿舍,来到卢峰的旁边:“墙里面有东西,墙里面有东西!”他不停地指着墙,神色惊恐。
“有什么东西?”
“眼睛,我看见一双眼睛。”
“会不会是你自己的眼睛?”
“不是,肯定不是!”
不得已,卢峰只得跟着陆丰一起,来到他看见那双眼睛的地方。
卢峰先是隔得远远地看,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开始慢慢靠近,可是靠近了也没看见什么。他索性趴在墙上看,但是仍旧什么都没看见。他嘘了口气,问:“你别自己吓自己了,穆棱的事,等开学了再告诉指导员吧。”说着,卢峰准备回宿舍。刚才他趴在墙上的时候,双手沾了点儿石灰片。他拍了怕,旁边的陆丰却发出了惊讶的叫声。
“又怎么了?”
陆丰跑到墙边,来到刚才卢峰的手放在墙上的位置旁,不停地用手去擦拭墙壁,好像在擦拭一面镜子。奇怪的事出现了,墙上的白石灰竟然被他一点点儿地擦掉,露出里面暗色的墙体。渐渐地,卢峰发现,并非墙体是暗色的,而是墙体里面还有一个走廊,是那个走廊比较阴暗而已。再往下看,卢峰赫然发现墙体里面的走廊很像外面的走廊。难道这面墙壁是一面镜子?
一个人影突然从墙体里面的走廊跑过。卢峰条件反射地看看自己的周围,什么都没看见。难道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陆丰还在努力地擦拭着墙体,白石灰被一点点儿地擦掉,墙体里面的走廊也一点点儿地显露出来。卢峰摸了摸墙壁,显然上面并不是一面镜子。他敲了敲,很硬。
“啊——”又是一个人,带着尖锐的叫声从墙体里面的走廊跑过。卢峰再一次环顾自己的四周,还是什么人都没看见。与此同时,他猛然醒悟,墙体里面跑过去的人就是穆棱!
墙壁里面的走廊卢峰帮着陆丰在墙壁上擦出一大片的面积,接着两人一同见证了穆棱惊恐跑过的场景。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人正在追他。
“穆棱,穆棱。”等穆棱再一次跑过的时候,卢峰和陆丰都大叫起来。
穆棱好像听见了他们的喊叫,他怕得更厉害了!“不要,不要再吓我了,我知道错了。”
卢峰用力敲击着墙体,声音引导着穆棱来到他们面前,但是穆棱好像看不见他们,他也敲打着墙面:“你们在里面吗?”
“是你在里面。”
“对,我在里面。”穆棱大叫起来,“我被卢峰叫起来,看见起火了,然后我就往宿舍外跑。跑到走廊时我却看不见卢峰了。我当时没顾上他,就一直往尽头跑,想赶紧下楼。没想到,那里根本就没有楼梯,尽头处是走廊另一头的开始。”陆丰和卢峰面面相觑,这么说穆棱被困在了走廊里?
“你能进入寝室吗?”
“打不开门!”说着,他开始用脚踹墙面,然后用头撞,用手捶,一下又一下。
“你等着。”卢峰说着就往宿舍跑,他要去拿东西来砸。
“吱呀”一声,陆丰看见墙里面的穆棱的背后,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女生慢慢探出头。女生原本低着头,然后她的头咯吱咯吱动了几下,开始慢慢抬起来,露出那张漆黑的脸和没有眼珠的眼睛。穆棱也发现了那个女生,他被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可是女生并没有看穆棱,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陆丰,没错,她就是看着陆丰!陆丰也发现了,女生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王亚娟!
卢峰带着一把凳子赶了过来,不停地用凳子去敲打着墙面。
墙面开始变色,由透明的颜色变成墙体原来的颜色,墙壁里面的走廊也慢慢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卢峰还在敲打着墙面,陆丰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为什么王亚娟也会出现在墙里?
他盯着卢峰,看了很久,然后缓缓问道:“这几天来,你一直都躲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卢峰抖了一下,忙道:“没有……没有。”
陆丰说:“你猜我刚才在墙里面看见了谁?”
“谁?”
“王亚娟。”
卢峰的手一软,椅子砸向地面,发出重重一响。他突然跪倒在陆丰的面前,哭道:“这件事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啊。都是穆棱,我劝他不要那样,可是他不听我…”陆丰的心顿时一沉。
原来,在陆丰宣布和王亚娟分手的那天晚上,王亚娟一个人失了魂儿般游荡在校园里,正好被卢峰和穆棱碰见了。两人当时喝了不少的酒,穆棱一直都对王亚娟有意思,只是碍于陆丰没有说出来而已。此刻见到王亚娟,加上酒意,他竟然要对王亚娟欲行不轨。王亚娟拼命挣扎。穆棱就让卢峰帮他按住王亚娟,然后自己扑到王亚娟身上去亲她,没想到被王亚娟咬破了嘴唇。一怒之下,他竟然随手抄起旁边的一块石头,猛地朝王亚娟的头砸去!一下,两下,鲜血溅到卢峰的头上,他的酒意顿时全醒了,他害怕了,甚至不敢去劝穆棱便一个人跑回了宿舍。
听完卢峰的叙述,陆丰气得浑身发颤,他挥舞着拳头猛揍过去。卢峰捂住脸,哭丧道:“肯定是王亚娟回来报仇了。”他向着走廊哀求道,“我求求你,不是我害你的。要找你就去找穆棱吧。”卢峰越说越怕,竟然拔腿就跑。
陆丰紧随其后,他不能放走卢峰。
又是一次失踪。
卢峰跑在前面,陆丰跟在后面。在走廊的尽头,卢峰转弯下了楼。等陆丰跑过去也准备下楼的时候,楼道里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卢峰的身影。他停下来,尽量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声音,静悄悄的,没有下楼的脚步声。卢峰去了哪里?
消失在楼道里
陆丰在楼道里搜索了几趟,并没有看见卢峰,联想到穆棱的遭遇,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卢峰很有可能也被困在了走廊里。
想到这里,他开始用手去擦拭墙壁。如他所想,墙壁果然再次被他一点点儿地擦掉,露出里面的走廊。
随即,有啪啪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从走廊里传出。
一个身影从墙壁里面的走廊闪过,是卢峰。
“卢峰!”陆丰大喊一声。
卢峰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
“这里。”陆丰不停用手敲击着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