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敬酒

卫绾连忙磕头,辩解道:“我听说您身体违和,就整日整夜的为您担忧,哪里还顾得上养马?”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一串串的掉了下来。旁边的人看见了,差点没把去年的饭吐出来。

刘恒却觉得卫绾忠心可嘉,开始亲信他,不久就提拔他做了侍中。

卫绾非常感谢邓通的举荐之恩,唯邓通马首是瞻;许多朝中大臣也与邓通沆瀣一气。邓通官场得意,情场也得意,开始筹备婚礼娶小妾。刘恒替邓通感到高兴,下令所有的列侯与朝臣都要去赴宴贺喜。薄昭接到命令,虽然心中不痛快,却也不敢公然抗命。薄昭找到灌夫,邀他一齐去参加邓通的婚宴。灌夫推脱道:“我多次得罪邓通,参加他的婚宴恐怕不太合适。”

薄昭劝慰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过去了。今天是邓通的大喜之日,他不至于当众为难我们。”于是,薄昭硬拉着灌夫一齐去了。邓通的婚礼布置的无比奢华,让宾客们叹为观止。席间,邓通起身给宾客们敬酒,所有宾客都离开席位,还以大礼。过了一会儿,轮到薄昭给宾客们敬酒,只有李广、王旭、莫负、郭翁伯等一些老相识离席施礼,其他人只是端坐在原位,礼节性的回了个礼,敷衍了事。

灌夫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不乐意了,就举着酒杯,起身依次向宾客们敬酒。灌夫敬到邓通时,邓通也不起身,只是稍微欠了下上身,推脱道:“我酒量不济,不能一口闷,你我随意就好。”

灌夫强压怒气,苦笑道:“您是个贵人,给您敬酒是我的荣幸,还望您赏我个面子。”邓通哪里吃灌夫这一套,就是不肯答应。

灌夫自觉丢了脸面,只得继续往下敬酒。灌夫敬到贲赫时,贲赫正在跟季布窃窃私语,压根没注意到灌夫。灌夫正好找贲赫出气,骂道:“你平时不是背地里总骂季布一文不值吗?今天跟他那么亲热干嘛?你就是个逃跑将军,我跟你敬酒,是给你面子,你在那边跟季布咬什么耳根子?!”

灌夫这么一吼,筵席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邓通作为主人,不乐意了,对灌夫说道:“季布与李广将军都是你很尊敬的前辈,你如此口无遮拦,就不怕让季布将军难堪吗?”

灌夫豁出去了,回道:“今天就是把我的头砍了,乱箭穿心,我也不在乎,还管他什么季将军、李将军。”

众人一听,感觉情势不妙,纷纷尿遁,匆匆离开了邓通的府邸。薄昭也觉着不宜久留,就招手示意灌夫离开。邓通的婚礼被灌夫搅腾的一团乱,哪儿肯轻易饶过灌夫,骂道:“灌夫实在是太放肆了,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竟敢来砸场子!看来,是我的错,平时就不该惯着他。”于是,邓通唤出府中护卫,私自扣留了灌夫。

王旭在一旁观望,担心事情闹大,就起身替灌夫向邓通赔礼道歉。邓通哪里把王旭放在眼里,对他的劝解根本无动于衷。王旭无奈,只得强行按着灌夫的头,让他向邓通低头认错。这一下无异于火上浇油,灌夫更加恼火,死都不肯低头。邓通也在气头上,命令护卫们将灌夫捆绑起来。随后,邓通唤来长史卫绾,问道:“灌夫在我的婚礼上闹事,该判何罪?”

卫绾素来知晓灌夫与薄昭交好,就阴冷的说道:“今日赴宴的贵宾,都是受了陛下的旨意而来。灌夫辱骂宾客,就是抗旨,就是对陛下大不敬;理应弹劾撤职,囚禁在狱中。”邓通非常满意,不顾薄昭、王旭、莫负、郭翁伯等人的阻扰,将灌夫收监。

众人悻悻的离开邓通的府邸。王旭想去搭救灌夫,莫负劝道:“真没料到,简简单单的一场喜酒,竟然闹成这样。历史被撕裂的面目全非,让我猝不及防。话说回来,灌夫多次得罪邓通,这次更是让邓通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邓通不会轻易放过灌夫的。邓通是刘恒的宠臣,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如何营救?”

王旭:“管他是得宠还是失宠,总要试他一试。这次实在太荒唐,不过在婚宴上说了几句酒话,就被打入大牢。还有没天理,还有没王法了?”

莫负:“天理当然有,但总是迟到。”

王旭:“天理会迟到,但不会缺席。灌夫没在沙场上战死,却要死在权臣的阴谋诡计之下,想想都不是滋味。这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灌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莫负默然许久,问道:“好吧,你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王旭:“没有,我还指望你给我支招。”

莫负斥道:“看你义正言辞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早就胸有成竹了,原来是杆空膛炮。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还真当我是万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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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薄昭回府后,取出黄金万两,派人送给邓通,希望为灌夫赎罪。邓通这次是铁了心要惩治灌夫,断然拒绝了薄昭的厚礼。薄昭的妻子知道以后,对薄昭劝道:“灌夫得罪了邓通,邓通是刘恒眼前的红人,我们还是躲远点,免得引火上身。”

薄昭自责道:“以前是我太骄纵,一手好牌,被我打烂了。我得罪了刘恒,惹得他都不认我这个舅舅了。我姐死后,我没了靠山,以致沦落至此。我也不该心怀鬼胎,拉拢灌夫,打压那些背叛我、抛弃我的人。我把灌夫当替罪羊,让他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我的错。侯爵是我挣来的,即使现在被我亲手葬送,也没啥好遗憾的。我不能眼瞅着灌夫赴死,而独自苟且偷生。”

于是,薄昭给刘恒上书,力陈灌夫无罪。一者,刘恒许久不见薄昭,有点想念他;二者,灌夫威名远播,在刘恒面前是挂了名的,刘恒也很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这样,刘恒召见了薄昭,问道:“薄侯爷,近来可好?好久不见,我甚是想念你。”

薄昭一听,心中不禁一阵悸动,回道:“多谢您还记挂着罪臣。都怪我以前飞扬跋扈,让您为难了。”

刘恒稍稍有些释怀,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多聚聚。都是一家人,没有绕不过去的坎儿。自打我娘死后,除了你,我也没几个亲人了。”

薄昭感激涕零的说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必定痛改前非,谨遵您的教诲。”于是,薄昭就把灌夫在邓通的喜宴上醉酒失言的情况详述了一番,申辩他的冤屈。刘恒听了,认为薄昭说得对,也觉得灌夫罪不至死。刘恒就赏赐薄昭一齐用膳,并召集群臣到朝堂上公开辩论此事。

群臣到齐后,薄昭先让薄昭阐述。薄昭极力夸赞灌夫为人耿直,军功卓著;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灌夫因醉酒被捕,有失公允。薄昭正说的兴起,邓通突然打断他的话,呵斥道:“薄侯爷可能还不知情,我岂会因为灌夫说了几句酒话就惩处他。我调查灌夫很久了,其实是他为非作歹,贪赃枉法,我才依法逮捕了他。”

刘恒不禁有些吃惊,问道:“此话当真?灌夫真有这么大的罪过?”

邓通连忙禀报:“我已派人查明,灌夫的家族盘踞在颍川一带,在田园中修筑堤坝,垄断山川之利。灌夫还豢养了几百名食客,在乡间横行霸道,与民争利。颍川的百姓早就对灌夫一族积怨已久,还编了一首童谣“颍水清清,灌氏安宁;颍水浑浊,灌氏灭族”。按天理,灌夫早就该灭族了!”

刘恒大怒,冲着薄昭喝道:“你不是说灌夫很无辜、很天真吗!这些都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解释解释。”

薄昭无言以对,支吾道:“灌夫贪财不假,可他对您的忠心、对大汉的军功也是实实在在的。试问满朝文武,哪个不爱财,哪个敢说自己清廉无暇、两袖清风?就好比我们大义凛然的邓丞相,仗着自己家里有矿,大肆铸钱,真可谓富甲天下啊。他铸的钱在民间号称“邓通钱”。邓通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大肆搜购奇珍异宝、良田豪宅,家里豢养了一大批歌姬舞女。就这排场,灌夫连万分之一都赶不上。”

刘恒一怔,立马愤怒的望向邓通,吓得邓通噤若寒蝉。邓通立马辩解道:“大汉有幸赶上太平盛世,微臣有幸得到陛下的宠信。我家的矿山,都是陛下御赐,皇恩浩荡啊。我喜好声色犬马、广置田产。不像薄侯爷和灌夫那般,仗着手中有几个臭钱,蓄意招揽豪杰死士,成天躲在家中搞秘密集会,非议朝政,窥探机密。我倒要问问,他们到底有何企图?”

刘恒有些不耐烦了,对着群臣说道:“够了,今日在场的都是朝廷命官,谈论的都是刑狱诉讼的公事。不是广场舞大妈去菜市场买菜,咋咋呼呼。像这样相互人身攻击,跟泼妇骂街有何区别,成何体统?你们都不要当哑巴,都说说,薄昭与邓通,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