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望着水面上激起的水花,以及荡漾开来的波纹,陷入了对莫负的追思,暗自神伤了许久。
随后,王旭、季布继续赶路,来到了大月氏,满怀期待的觐见大月氏国王,提出大汉与大月氏两国结盟,共同对抗勋育的愿望。岂料,大月氏国王竟然一口回绝:“我们大月氏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离勋育、乌孙又远,过得不知道多滋润。我们大月氏再也不用担心勋育的侵扰,也无意向他们复仇。况且,大月氏与大汉相距甚远,可别夹击勋育不成,反而被勋育倒打一耙。再说了,两国结盟根本是一纸空谈;勋育真要攻打我们大月氏,即使你们大汉派兵来救,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王旭、季布很失望,逗留在大月氏一年多,屡次游说大月氏国王,均无功而返。
滞留大月氏期间,王旭、季布还曾越过沩水南下,游历了大夏的蓝氏城。在这里,王旭看到了蜀地的土特产——邛竹杖和蜀布。王旭大吃一惊,就追问这些土特产的来源。大夏人告诉他:“这些蜀地特产都是从身毒国买来的,身毒国位于大夏的东南方。”王旭就和季布推断“这个身毒国位居大汉与大夏之间,位于大汉的西南方,而且离蜀地不会太远”。
穿行西域这十一年,王旭、季布等人历经勋育、车师、焉耆、库车、疏勒、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等地,从当地人口中还听闻了乌孙、奄蔡、安息、条支、身毒等国的风俗人情。王旭还想前往莫府提到的那个遥远的大秦,可惜路途遥远,众人不愿意动身,王旭只得含恨放弃。不过,王旭却听说“大秦的奴隶们因为不堪忍受奴隶主达莫皮洛斯的虐待,就在攸努斯和克里昂的率领下起义反抗。然而,起义军最终被大秦执政官鲁皮留打败,克里昂阵亡,攸努斯被俘并死在狱中”。
居留大月氏一年后,王旭、季布见始终不能说服大月氏与大汉结盟,只得无奈的踏上了归途,启程返回大汉。王旭为了避开勋育,也为了实现莫负的遗愿,改变了行走路线,改道塔里木盆地南部、昆仑山北麓之间,途经莎车、于阗、鄯善。不料,王旭一行人还是被勋育骑兵撞见,再一次被俘虏,押送回勋育的地界。阴差阳错之下,季布也再一次与勋育妻子重逢。
就这样,悲催的王旭等人又被扣留在勋育一年多。后来,勋育发生内乱,栾弟稽粥与叛军之间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就渐渐的放松了对王旭等人的看管。于是,王旭趁着动乱,领着季布一家子,以及一众随从向大汉方向逃跑。不料,王旭一行在途中遭遇叛军,双方发生激战,随从们都死伤殆尽,只有王旭以及季布一家子杀出了重围。
就这样,出发时一百多人的使团,时隔十五年,只有王旭以及季布、以及他的勋育妻子、两个儿子,一共四个人,回到了大汉。出行西域之时,王旭还风华正茂;归来之时,王旭已是两鬓白发。
王旭等人与大汉失联多年,众人都以为他们已经在西域葬身黄沙。等到王旭、季布平安归来,刘恒又惊又喜,接见了他们。季布绘声绘色的向刘恒介绍了出使西域的经历,而王旭只是定定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刘恒听完季布的故事,为了能与大宛建立联系感到非常高兴,就厚赏了王旭、季布。然而,王旭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完成莫负最后一个遗愿——找到3号。
出了皇宫,王旭径直去了陵园,来到莫负的坟前。如今,正是深秋,秋风萧瑟,陵园中空无一人。王旭跪在莫负坟前,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这些年在西域的见闻。念着念着,王旭不禁啜泣起来,浑然未察觉满地的纸钱被秋风卷走。
为莫负扫完墓,王旭离开长安,前往温城,来到许望府中,想跟多年未见的王平君、王贺姐弟团聚。然而,王旭只见到了许望与王贺,却不见王平君的人影。过了这么多年,王贺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大小伙儿了,眉宇间颇有莫负的神韵。王旭看着王贺,越看越爱,不禁慈爱的抚摸起王贺的头。王旭对许望问道:“平君那丫头去哪儿了?”
许望非常愧疚的说道:“都怪我教育无方。平君这丫头,偷偷跟一个穷小子好上了。我阻止他们交往,多说了她几句。平君一怒之下,竟然与那个穷小子私奔,跑了。”
王旭大吃一惊,追问道:“那个穷小子是谁?他们跑哪儿去了?”
许望:“他们跑到临邛去了。听说那个穷小子还是罪犯之后,好像叫什么刘彻。”
王旭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什么!刘彻!”
许望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是,就叫刘彻,咋了?”
王旭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回答,许望就自顾自的唠叨起来:“就在你把平君、王贺姐弟俩寄养在我府上的那阵子,这附近有户叫丙少卿的人家,也领了个小孩回来,就是那个刘彻。这些孩子们常在一起玩耍,一来二去,平君竟然和这个刘彻成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刚开始,我也没留意。后来,刘彻放出大话,说“倘若他娶了平君做妻子,就会用黄金盖一栋房子,让平君住在里面”。你瞅瞅,好大口气,他一个罪犯之后,身无分文,都沦落到要靠丙少卿抚养了,居然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王旭陷入沉默,过了半晌,叹道:“我要去临邛一趟,把平君找回来。”
许望连忙说道:“你好好劝劝她,兴许她会听你的。对了,自从你们夫妻俩出事,我担心平君、王贺这俩孩子的安危,就给他们改了姓,随我姓许。你到了临邛,问路的时候,就说找一个叫许平君的人。”
于是,王旭经过长途跋涉,到了临邛。经打听,王旭得知有一对名叫刘彻和许平君的年轻人,在闹市中开了一家小酒馆。王旭到了那家小酒馆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终于看见了多年未见的王平君。王平君正在柜台边吆喝着招呼客人,而刘彻则混杂在伙计堆里洗碗。王旭两眼泛红,默默的看了一会儿。等到人流渐少的时候,王旭强忍泪水,走到柜台前,对王平君说道:“平君,爸爸回来了。”
王平君原本还在招呼其他客人,听到这句话,猛地扭头,望向王旭,两行泪水如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王旭见状,再也控制不住了,一边流着热泪,一边对着王平君微笑。王平君飞快的从柜台后跑了出来,扑向王旭,倆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店里的客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刘彻连忙指挥着伙计们,将客人们全部送走,提前打烊。过了一会儿,店里只剩下王旭、王平君、刘彻三人。王旭抹干泪水,环顾着酒馆中粗陋的装潢,对王平君说道:“你受苦了,跟爸爸回去吧。”
不料,王平君竟一口回绝:“我不回去,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王旭咽了口口水,沉默片刻,改口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平君:“不用,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王旭一听,顿时想到离别的这十五年,瞬间眼眶又红了。过了半晌,王旭略带哽咽的说道:“好,你说不帮就不帮,那我入股总行吧?”
王平君:“什么入股?”
王旭:“你爸这些年,积蓄不多,但俸禄也积攒了几万两。我就拿一半积蓄,作为投资,交给你经营酒馆。不需要你急着还,只要每年年终给我分红就好了。”
王平君立马就明白了,笑道:“爸,你还是这么狡猾,这不还是变着法的塞钱给我花吗?这事儿先不提,你饿了吧,我先去给你煮两个小菜。”
说完,王平君就进了后厨,给王旭烧饭做菜。屋子里只剩下王旭、刘彻两人,竟相顾无言,屋子里安静的让人别扭。过了好一会儿,刘彻咳了两声,打破尴尬的沉默,对王旭说道:“伯父,您好。”
王旭生硬的回了一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刘彻不禁有些心虚,回道:“一年多了。”
王旭:“家里老人都知情吗?”
刘彻:“我父母早亡,从小就是孤儿。我养父丙少卿常年在长安当差,很少回温城,对我的事情也不太干涉。”
王旭继续问道:“那你有告知平君的家人吗?”
刘彻:“平君曾经将我俩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外公许望,遭到他老人家的反对。平君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您又常年在西域,断了联系。我和平君一合计,索性就跑到临邛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开了这间小酒馆过日子。”
王旭:“你有钱吗?”
刘彻:“没钱,养父丙少卿是个清官,他平时留下的钱,只够我日常开销。现在我偷偷跑到临邛来,跟他断了联系,囊中就更加羞涩了。”
王旭:“那你可有啥一技之长?”
刘彻:“我念过几年书,可也没学出什么名堂。练过武,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摆过地摊,做过小商贩,却赔的血本无归。给工匠当过学徒,却搞得一团乱麻,最终被师傅扫地出门。”
王旭越听越绝望,有气无力的问道:“能种地吗?”
刘彻苦着张脸,回道:“真不能。不知为啥,我一到田头,就打瞌睡,一觉能从清晨睡到黄昏。”
王旭怒了,对着刘彻吼道:“那你凭啥给我女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