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死亡之妆《四卷》

与怪人同室而寝过去,吃过晚饭。

医院里有些职工还常常来医院溜达溜达。

大家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

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大家都不到医院来了。

躲都躲不及,下班后,医院里显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

吃过晚饭,张宇医生来到门诊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番。

他极其不愿意走进住院部二楼的那个值班室。

住院部这几天没有一个病人。

今夜又到黄建新医生动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张宇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慢慢的天黑下来,张宇医生终于慢慢地走向住院部,爬上二楼,走向值班室。

二楼的楼道很长,灯都坏了,黑漆漆的。

护士值班室在楼道顶头的那个房间,没有亮灯。

葛玲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而医生值班室有灯光,但里边没有一点声音。

张宇医生在值班室门外站立,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甚至想一直在门外站下去,甚至想马上就给院长打电话,甚至想回家。

想归想,他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黄建新医生竟然不在,张宇医生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提起来。

他脱掉衣裤,准备躺下。

他想关掉房间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关。

他亮着灯钻进了被窝,窗外的风大起来,吹得窗户“啪啪”地响。

山上像是有什么野动物在叫,叫声遥远而模糊。

张宇医生的心跳得是厉害,他在等着黄建新医生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想起了脚步声,很大的脚步声,有点慢,但是他向值班室走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张宇医生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脑袋。

进来的正是黄建新医生,他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宇医生。

张宇医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他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然后,黄建新医生“咔哒”把房间的灯关了。

他走到他床边,把床头灯打开。

他慢慢脱掉衣服,穿着毛衣半靠在床上看书。

那床头灯很暗淡,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

他慢悠悠地翻着书页,除此很静很静,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张宇医生心里很压抑,他想找个话题,和黄建新医生聊一聊什么。

但一时又想不起说什么,墙上的钟在走,“滴答滴答滴答”。

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时刻上。

黄建新医生的书一页一页地翻。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突然一阵巨响!张宇医生吓得差一点惊叫出来。

黄建新医生一动没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翻他的那本书。

是敲门声。“谁?!”

张宇医生问,声调都变了。“是我!”是葛玲跑来了。

张宇医生披衣下地开门,他看见葛玲瑟瑟地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看着张宇医生,欲言又止。张宇医生走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张医生,我害怕……”

她终于小声说,张宇医生回头从门缝往里看了看。

也小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不用怕,有什么事的话你喊一声我就过去了。”

“我不敢……”

葛玲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张宇医生硬撑着安慰她:“你都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

而且是这里的值班人员,不能这样怯懦。

不会有事的,天很快就亮了。”

葛玲无助地看看张宇医生,最后,只好裹紧睡衣,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张宇医生进屋,关好门,躺下来。

他有了一种被人依靠的感觉,胆子略微壮了些。

他轻轻地说:“黄医生,你平时很爱看书吗?”

黄建新医生淡淡地说:“夜里看。”

“你经常看谁的作品?”

“横沟正史的。”

张宇医生想说一点光明的事情,就问:“爱不爱看杂志?”

黄建新仍然淡淡地说:“我看我父亲死前留下的旧书。

他的旧书有几箱子,看也看不完。”

风更大起来,门被穿堂风鼓动响了一下。

别人说“生前”,他偏要说“死前”

张宇医生的心缩紧了一下,墙上的钟敲了十二下。

张宇医生怕到了极点,他突然恼怒了,觉得这个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溃!

他索性豁出去了,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勇气,猛地坐起身子,直接刺向那个最敏感的话题:“黄医生,你说……

那个男尸到底是被谁涂的口红呢?”

黄建新医生的态度令张宇医生无比意外,头都没有抬起来。

冷淡地说:“也许是那个男尸自己。”

张宇医生一听就没话了,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慢慢缩下身子,把头裹进被角,一动不动了。

黄建新的回答是一个高潮。

他为这个故事说出了一个非常利落的结尾。

可是,现实不是文学故事,任何人都无法设计结尾,现实还得继续。

张宇医生的心里更加惊惧。

墙上的钟走得更慢,“滴答滴答滴答”。

张宇医生再没有说话,他假装睡着了。

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很响。

张宇医生咬着牙下决心,明天就跟院长说,下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干这件事了。

过了很久,黄建新医生仍然在翻书。

他不像是在阅读,而是在书中寻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书签。

他在看什么终于,黄建新医生把床头灯关掉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在黑暗中。

张宇医生严密地聆听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像一直保持着那个倚在床头的姿势,没有脱毛衣钻进被窝。

张宇医生感觉他正在黑暗中木木地看着自己。

张宇医生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又过了很久,张宇医生听见黄建新医生好像轻轻轻轻地下了床,在找鞋。

他的声音太小了,张宇医生甚至不敢判定是那声音是否真实,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他的拳头攥紧了,一个黑影终于从他面前飘过去,轻轻拉开门,走了。

张宇医生想跟出去,但是心里极其害怕。

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一个人留在这个房子里等他回来更害怕!

他最后披上外衣,轻轻从门缝探出脑袋,窥视黄建新医生到底要干什么。

黄建新医生在狭窄的楼道里蹑手蹑脚地来到葛玲的窗外,从窗帘缝向里偷看。

也许是葛玲不敢睡觉,她房子里的灯微微的亮着。

那条缝里流出的光照在黄建新医生的脸上,有几分狰狞。

他表情阴冷地看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张宇医生大惊,急忙钻回被窝里。

黄建新医生进门,上床。

这一次他脱了毛衣,进了被窝。

他去看什么?

他看见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宇医生假装起夜,披衣出门,也来到葛玲的窗前。

他朝里一看,头发都竖起来了!

葛玲坐在床边,神态怪异,双眼无神。

她对着镜子,朝嘴上涂口红,涂得很厚很厚,像那具男尸的嘴一模一样。

她描眉画眼之后,直直地站起来,木偶一样朝外走出来。

张宇医生急忙躲进对门的卫生间。

听着葛玲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走远。

他才闪身出来,心“怦怦怦”地跳着,鬼使神差地尾随她的背影而去。

葛玲走过黑暗的楼梯,走出楼门,右拐,在黑夜中朝楼后的停尸房方向走去。

张宇医生远远地跟着她,住院部大楼和停尸房之间的空地上,风更大。

他看着她飘然一闪进了停尸房。

张宇医生蹲下来,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葛玲背着那具男尸走出来,踉踉跄跄地朝住院部走去。

张宇医生跟她进了楼,看着她背着男尸上楼梯。

她的身体有些单薄,竟然把那具男尸一直背上二楼。

背进护士值班室,放在床上,然后在幽暗的灯光下一边为他涂口红。

一边嘟嘟囔囔地对他说着什么。

化妆完毕,她又背起男尸,出门,下楼……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像木偶一样走回来,洗脸,刷牙,上床,关灯,睡觉。

张宇医生傻了,他忽然明白了另一个道理:直觉、判断、推理、规律大多时候是南辕北辙的。

在我们对我们的智慧、技术自以为是的时候。

其实离真相、真理还差十万八千里。

张宇医生回到他的值班室,黄建新医生的床头灯亮了,他又在一页一页地翻书。

他淡淡地说:“张医生,你去厕所的时间真长啊。”

张宇医生惊恐地说:“是她!是她……”

黄建新医生没什么反应,冷冷地说:“夜还长呢,睡吧。”

次早,发现那具男尸的脸浓妆艳抹,整个医院又骚动起来。

院长一上班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带两个值班男医生和葛玲一起去停尸房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