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者,人之本也。
一撇一捺是之谓人,脚踩地头顶天,生于斯长于斯。
国朝当以人为本,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存法治,重农谷桑,开河引海以归商,是以大治。
然则民心所向,然则民可使由之,是为民。
展开写,民论可厚达六百页,周云没功夫也不会写,他一普通人何苦研究高深莫测的东西。
“唐坡教习,学生之言可过关否?”
在唐坡眼中,周云的答案是法为基,农为本,商活源,独独忽略了士族之重。
是他有意为之,还是不在乎官绅之作用?
“普法、劝农、经商,无不需有学之士,怎不见周首徒提及?”
“有学之士亦为民。”
半个月前,周云才从猎户跻身贵族,可他从不忘本,首先是人,其次才有职业身份。
此言情真意切,唐坡着实不知从何处着手。
难道自我否定,否定他作为人的基本点?太不要脸皮的事儿他也做不出来。
“如何重农?”
“改器培种,肥土驱虫。”
再详细的,周云不多说,唐坡也不追问,自信满满的男人不怕喋喋不休的刁难。
由来说起容易,做却很难。光改良器具,千百年的不断尝试才进步一点点。
而每一寸的百尺竿头,造福的便是亿万百姓。
至于唐坡为何不针对法基提问,他嫌命大?欧阳冶子亲自教导,哪怕周云阐述的是一坨大的。
他也必须说是香的。
整个暨阳学院云城分院,独身于十大世家之势力的存在寥寥无几,其中可不包括他唐坡。
商业活动没啥好讲,利为先,他唐坡也免不了俗。
谁做的调查,真想回去请他喝两缸潲水,这也叫目不识丁,学识界的草履虫?
齐大少,是老唐无能。
踏足万书楼第四层的周云无暇顾及唐坡的颓废,他满眼好奇,不停的打量着新地图。
第四层藏书骤降,共有一千一百五十二册。
“据说是前任院长一时失火,烧毁了不少珍本。”
“暴殄天物,下辈子做人注意点。”
周云的犀利让上官燕哈哈大笑,完全不要淑女范,也是她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前任院长。
笑闹过后,周云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居然是带图样的。
名为《药草百解》的医书,泛光的油纸珍藏着人类最宝贵的智慧。
“全是医书吗?”
一连翻了数本,周云不禁问道。
可想而知,他看不懂,无论九宫内外他都是一个医学白痴。
指点府医周景的不过外伤处理以及开刀之道,药理和医理他是真的半分不懂。
当然,要记住草药之效用,无非记忆力而已,看药草百解也能适当的解解乏。
“大部分是吧。”
上官燕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也在惋惜当年那场大火,很多医书都来不及抢救。
也因此,很多疾病失去了救命之良方。
“他可真该死啊。”
周云也知自己的咬牙切齿有些自我感动的嫌疑,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咒骂某些无能无良之辈。
“走,快走,这里不能待。”
看不懂也就莫强求,看着来气也就不想待,他主动加快搜寻守关人的脚步。
“南宫兄,好久不见。”
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闯入视线,周云仔细辨认后,不由得高兴的喊出来。
而南宫问心里有几只草泥马飞过,大家很熟吗,不要搞的我俩像有啥不可言说的秘密。
他转过身,决定不给好脸色,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南宫兄,你怎么也上来了。”
喜悦加愚蠢的真诚,真的很难让人不破防,什么叫也上来,难道他还能不上来?
“有屁快放。”
忍无可忍后的四个字,让四人沉默,周云都有些怀疑南宫问与他出自同一个地方。
南宫问自己也怀疑自己怎会说出如此粗鄙之语,肯定是周云对他施了什么邪术。
而两位观察员,一个忍俊不禁,一个笑弯了腰。
“额,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守关人在哪儿?”
受气包弱弱的语气,更让上官燕笑个不停,她是真的好磕,离不弃是谁她不知道。
“才上来,你就要闯关?”
南宫问不可置信,新生大比他没记错的话,是要找到心目中的学问之书带出去。
不是比闯关速度。
“医书我看不懂啊。”
周云的坦然让南宫问无言以对,说的好有道理,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懂就学。”
“学不会。”
南宫问好想一拳头砸某人脸上,都说真诚是必杀技,是时候还以一记暴击。
“滚,没功夫去找守关人。”
既然不能动武,只有嘴上不积德,如果不是弹幕(观察员)限制文明发言。
他能保证满屏(一整本记录)星号!
“哎,不知道就不知道嘛,何必动怒。我去找,找到了告诉你。”
真诚必杀技之第三招终极必杀,加一点儿大度为人。
“你他么,”南宫问赶紧顺一口气,止住骂人的话,“滚远点,再哔哔我大嘴巴子抽你。”
一点儿小插曲,别见怪,两人背向而行,一个满怀期待,开开心心的寻找守关人。
一个满腹牢骚,嘴里碎碎念个不停,诸如劈死砍死烧死,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有一个三人小团体碰头了。
他们是诗社预备役,宫丰年,本届新生考核第十三名;
齐家远房亲戚,孙桦,齐耀先的疯狂小迷弟;
以及上一轮初战败北的离不弃。
以上三人共同组成第二轮挑战者,势必要将周云拉下马,替诗社替齐耀先替自己出口气。
开战前,再简单介绍下挑战方参赛人员。
宫丰年,无世家之基,寒门之子也,个人能力突出,最擅烧瓷,让人忍不住素笔勾胚题词。
“诗社荣辱,匹夫有责!”
孙桦,按血脉关系论,已出齐氏五服之外,换句话说,夷三族跟他不搭边。
属实有多管闲事之姿,架不住人家真爱粉啊,愿为爱发光。
严重到齐耀先使用过的笔墨纸砚,都被他当作传家宝收藏。
“为了哥哥,冲!”
离不弃的命理学第三论,曰逆,换言之,他信否极泰来,没有娃娃总是哭。
“逆命者,人恒之,必赢!”
心底的羞耻口号不为人知,他们仨儿聚一起合计,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很。
犹如采蘑菇的小螺号,周云对外界一概不知,图书馆不愧是他打心底认同的快乐之源。
他能感受到快乐无处不在,除了睡觉以外的乐趣。
“前方可是周首徒?”
宫丰年朗声叫唤,对待仇敌,画像外形是印在脑子,时刻不敢忘却分毫,根本不会认错。
“呀,不弃兄,幸会幸会。”周云先跟熟人打招呼,讲礼貌,随后看向另外二人问,“阁下是?”
离不弃依然高冷,略带不屑的轻微点点头。
他承认初次交锋有赌的成分,是他轻敌,活该一败涂地,但知耻而后勇。
“在下孙桦。”
“在下宫丰年。”
“特前来挑战周首徒,不知可敢应战?”
他二人对视一眼,好似排练过,整齐划一的喊出目的,独留离不弃故作高冷。
实则他也好想不顾羞耻的喊出来,感觉好有气势好有feel。
“额,比什么呢?”
手里无一本书的周云郁郁寡欢,演都不演了是吧大家伙儿。
唐坡教习只是开胃菜的话,他们仨联袂而来也够咱吃一壶。
他,说不出拒绝。
总感觉欧阳冶子那个老六猫在哪个阴暗的角落盯着他,嘴里好似不停的说着。
徒儿啊,干他丫的,不要怂。
“比博闻强识。”
“比寻书。”
“比作诗。”
“只有把我们三个都赢了,才算你过。”
三个老六说完比试内容后,最后发言的孙桦补充道。
敢情一点儿脸不要,缠之法则被他们发挥的淋漓尽致,主打一个赢不过也要恶心人。
“丰年兄,要如何比呢?”
“一炷香内,谁记得多记得牢便赢。”
为了相对公平,宫丰年挑的是二人都不曾读过的《伤寒十二解》,他可不敢明目张胆的作弊。
再者言,他也有傲气,亮出真本事死磕而已。
别的不说,记忆力好是寒门之子的基础技,遑论他看过的医书不计其数,一法通而外万法通。
来之前,他们打听过了,周某人看不懂医书。
情报人,南宫问(瓜皮笑脸)。
“既如此,好吧,丰年兄不后悔就行。”
竖子安敢坏吾道心?宫丰年才不会觉得周云无的放矢,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周云有后手。
岂不知唐坡教习束手无策,离不弃输得彻底,南宫问一届莽夫,他懂个锤子周云。
香已燃,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周云认真阅读《伤寒十二解》一书。
宫丰年起初还好,时而皱眉,时而紧张兮兮,倒有些心不在焉。
他难不成打算胡搅蛮缠?
他难不成想直接动武?
他难不成——
快别被他狡诈的伪装给骗了,快揭开他虚伪的面具,宫丰年你可以!
《伤寒十二解》可以看作十二个病例,有详细的病理论证,有配合的药草方子以及变例。
单体量而言,不过两三万字,薄薄的一本册子而已。
背书是令周云头疼的,两辈子他就没干过,否则不至于一个是读野鸡大学的学渣,一个是目不识丁的猎户。
但当故事话本看,周云倒能耐住性子。
“停,时间到。”
临时裁判离不弃喊道,他只想赶紧见到周云灰头土脸的样子,一分一秒都不想拖延。
“两位可有准备?”
宫丰年恋恋不舍的合上,遂即毅然决然的重重点头,他准备好了!
反观周云,真是故弄玄虚,定叫他好看,丰年兄fight!
“请听题,热寒发热,肺肿痰多,用何药?”
(症状虚构,只图一乐,切莫当真。)
“当以地黄二两,当归三两……”
二者书写伯仲之间,用药用量丝毫不差,只顺序不同。
“请听题,有一黄口小儿,便稀而稠,时有腹绞痛,何病何药?”
宫丰年卡壳,他忽然头脑一片空白,许是看书时过于担忧周云使诈而导致记忆紊乱。
他使劲儿回忆,绞尽脑汁回想。
周云凭借双魂叠加优势,轻松作答,胜负已分。
“此局,胜者周首徒。”
临时裁判离不弃公平公正,宫丰年满脸懊恼,抱头蹲地,输了,他居然输了。
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离不弃,驴日的,要你提醒?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才害得自己输了。
对,就是离不弃那个扫把星,早知不该与他组队。
“接下来,我当裁判。”
宫丰年满血复活,一想到扫把星上场,又败的一塌涂地,他光想想都开心。
此时队友失败比敌人的,更能取悦他。
“不弃兄,我们如何比呢?”
既已答应,来者不拒,周云相信他们不会越界。
“听闻第四层有一书,藏的颇为隐秘,不如我们就比比谁先找到?”
“还是赌运啊?”
周云的无意打量被离不弃翻译成,从哪里失败就从哪里爬起,赌狗赌狗一无所有。
“难道周首徒怕了?”
“不弃兄开心就好,不知书为何名。”
《汤里的冬日》,好奇怪的书名,貌似在哪儿见过,哪里呢,周云捏着下巴随意走动着。
而离不弃这边,他阴测测的笑着,不一会儿,宫丰年、孙桦与他三人便大笑而起。
上当了吧,为了逆命,离不弃可是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其一,铜钱起卦,占卜书在何方。
其二,他通过大量情报分析得知,书在离火之间,上一届乃至上上一届学员传说。
也就是说,为了狙击周云,有心之人早在大比前就做了不少相关准备工作。
不过仍不能确切知道书之所在,也正因此,离不弃愿意比一场,周云也接受阴谋诡计没那么彻底的比试。
时限半个时辰,平手或找到都是周云胜,是他作为接受三人比斗的小福利。
游戏开局,离不弃直奔东南角,根据卦象印证,《汤里的冬日》上一届出现就是在这个方位。
而东南一角,藏书也有近三百册,他也没有电子扫描眼,也只能老实巴交的挨个儿查询。
倒是有简单的方法,找本层管理员,一问便知。一是人不在,二是有失公允。
游戏进行不到二十分钟,周云拿着一本书回到临时裁判宫丰年处,风轻云淡的交给他。
在宫丰年充满怀疑而又逐渐复杂的目光中,他开启了第三局。
“就让不弃兄开心开心吧,我看他找的甚是欢喜。”
第二局比试还未宣告结束,因为周云心善,而宫丰年也赞同,扫把星果然是与周云串通好的。
怕是离不弃与周云的初次交锋,他便折服于人,计划通,把他俩卖得个一干二净。
一个为他身心着想,一个为他名利托底,简直狼狈为奸。
宫丰年的隐晦提醒,孙桦不甚在意,第三局比的是才华。
他不信周云还有那份运气,可以做出踢馆那日一般的诗句,他早有听闻说周云是有备而来。
并且很有可能,出自欧阳冶子之手,那老阴比一贯如此,有前科的人总是会让人信服些。
“周首徒,我这儿比较简单,做一首药理之诗比比谁更甚一筹。”
“好啊,你先来?”
孙桦也不学齐耀先藏拙,先手给对手以压力,他会珍惜周云送上门的好机会。
“丹青点穴医术高,悬壶济世疾痛消……”
“孙兄好文采,医心哗然。”
周云不痛不痒的夸赞一句,否定对手的才华,即是否定自身,互相认可的比试才是良性循环。
“周首徒,请吧。”孙桦翘着鼻子昂着头,一时竟觉风头无两。
“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孙兄,以为此诗如何?”
“孙兄,为何一言不发?”
“孙兄孙兄。”
宫丰年从诗意回神后,连忙阻止周云不经意间对孙桦不停的羞辱。
“周首徒,吾等枉学十年有二,愧不自知,还望海涵。”
他,认输了,他,代表三人输的口服。
“好吧,欢迎下次还来。”
上官燕拉着热情好客的周云笑嘻嘻的走远,她怕她再不出手,两位仁兄要原地吐血三升。
至于,困惑困苦的离不弃回归后又是何等模样,只能靠想象。
输一次不可怕,输在同一个地方两次,难免怀疑人生吧。
“云哥哥,你这么皮,家里人知道吗?”上官燕巧笑言希,充满了幸灾乐祸与对三小只的关爱同情。
周云一眼就看出她取乐是真,同情半点儿不符合她人设,还是别乱凹造型。
“孤儿。”
“哎呀哎呀,云哥哥好可怜,以后我当你姐姐好不好?”
“滚远点,周府没有姐姐,只有妹妹。”决不允许有人骑他头上,哪怕是名义上的。
上官燕迟疑不决,她听信了周云的满嘴胡言,“那云哥哥,叫我上官妹妹可好?”
“呕~滚啊,别来沾亲带故的,恶心。”
“那你是想娶我咯,一定是吧。”
“不,我不想,你也不想。”
周云麻溜的跑起来,他是受够了,就哪怕为了六根清净,他也必须把七层速通。
每和妖女上官燕多待一分,他就多上一分危险,想想都阔怕。
四层守关人,喂儿啊优,云弟思之念之!
“骚年,听说你在找吾?”
寻而不可闻,一朝如天籁,周云连连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