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午两点多钟,我已经到了和韩工相约的地点,我就在这翠湖公园如画般的美景里四处行脚,茫无目的,我突然想起,这翠湖公园已经百年历史,心里澎湃,想起了许多赞美的诗句:

斜阳高柳静生烟,鱼跃鸦翻各一天。

万水千山来小坐,此身何处不随缘。

随处在这如画的景色中穿行,我很快来到了我和韩工约定的茶馆.........

“沁园茶馆”,一个如诗一般的名字,这茶庄就位于翠湖公园的一角,沁园茶馆,我太过熟悉,当年,我和曹振宇关系还算不错,经常来到此地品茶,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茶水上,对面云南大学里的美女学生,似乎才是他心里最大的理想,他经常在我面前提道:“我若还是年轻的模样,又不知有多少女生甘愿追随我的左右.............?”这时,我也总是开口奉承道:“哈哈,曹工,您可不老,现在又是如此的体面,别说是那些不经世事的女大学生,就算是见多识广的白领少妇,一样都逃不过您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哈哈的笑着,心里乐的像盛放的牡丹.........

广东人不叫拍马屁,叫做檫鞋仔,这更加形象,那时的我,似乎手中随时都带着抹布,无时无刻的注意着,曹工鞋上不经意沾染的灰尘,立刻俯身檫去..........

“沁园茶馆”,就是在这个茶馆里,我又展开了与曹振宇的新一轮的博弈.............

我坐在茶馆里,点了一壶生普,边喝边等待韩起明的大驾光临,闲来无事,我点着烟,在茶馆的包间里四处踱步,这茶馆还是旧时的模样,熟悉的场景,又勾起了我和曹振宇过去的往事........

那年,我带着创业时期的激情和新研发的产品,去见了已经荣升副总经理的曹总,却被他当面拒绝,不留一丝情面,我无计可施,恨得咬牙,一直希望能够找到机会,断掉他的财路,让他为他的傲慢和骄横付出代价...

一想到过去,我便不能自已,虽然已是过往,但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被曹振宇拒绝后,我别无办法,只能回去深圳,后来半年,我又去过南工集团数次,他一样不耐烦的阻我,甚至不再见我,某天下午,我趁着曹总的办公室房门半掩,厚着脸皮,带着自己公司的产品,又一次闯进了曹副总的办公室理,他看到我后,脸色像苔藓一般的铁青,他早就没有了先前的耐心,甚至不等我说话,就将我手中的主板,一把夺去,重重的扔去门外,指着我的鼻子,劈头盖脸的骂道:“你烦不烦,你给我滚出去.........”

他的声音够大,引来了许多的同事,他的同事们就站在门口,对着我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语,我弯下腰,就在众人的注目下,默默的捡起早已经碎成几片的主板,我不敢抬头,刻意的逃避所有人的目光,我那一刻的心情,卑微的就像那檫过屁股的草纸,只想被扔进马桶,顺着水流离去,捡完碎成一地的主板后,我不经意间抬起头来,却看到-----韩起明,他正在目光如炬的看我...............

那时的我,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能化解我的几分尴尬,我涨红着脸,窘迫至极,脑袋一片空白,我就那样怔怔的看着韩起明,他没有说话,默默的转身离开.........

我和韩起明并不熟悉,之前,只知道他是公司副总工程师,他负责生产,也就是因为我和他几乎没有交往过,所以我一看到他,所有的印象,还是停留在过去,我听说过许多八卦传闻,说那时候,他和曹振宇不和,还发生过几次冲突,当然,这些事情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当年,曹振宇那时只是个测试工程部的经理,他负责所有供应商产品的检测,他手中有很大的权力,他掌握着所有供应商的命运,测试完成后,他会将测试报告交于采购,由采购和供应商洽谈商务,我们行业特殊,采购部门并没有独立采购的权力,所有供应商的产品,必须在曹工的部门完成测试,拿到曹振宇的测试合格的报告后,才会与供应商联系,所以,曹振宇手中的权力,让所有供应商,趋之若鹜,这个职位就是个肥差,曹振宇,当然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力,他几乎拿遍了所有供应商的回扣,我们公司,也只是提供核心主板,还有很多做连接件、机柜、显示屏等等的供应商,都必须经过他部门的测试,只有拿到曹振宇合格的检测报告后,才能顺理成章的签约.........

当年,已经贵为副总工程师的韩起明,一直就和曹总不和,每家公司都有办公室政治,何况这是家国企,一家上市企业,我当时和韩起明关系一般,只是点头之交,那年他刚过50,名牌大学的硕士,这样的学历,在那个年代当然难得,他负责集团公司整条产品线,将所有供应商的产品整合,最终,生产出成品交到客户的手中,他理工科出身,平时话也不多,但做事极其认真,一丝不苟.......

就这样,两个部门间有了些摩擦,曹振宇的部门,负责所有产品的采购,韩起明的部门,负责将采购的产品整合成成品,简单的说,就好像一家饭店,曹工负责买菜,而韩起明,就是那个厨房里的大厨............

据说,当年韩起明和时任测试部经理的曹工,发生过几次冲突,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精彩,我虽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却听过许多传闻,曹工手底下有几个负责测试产品的工程师,当时原公司的产品,就在他们手上测试,我当然也不敢得罪,早就用酒色腐蚀的干干净净,早早的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我为了原公司的产品能够早日通过测试,并且顺利过关,我经常私下里请他们喝酒,熟识了之后,那几个测试工程师,便也话多了起来,告诉了我一些八卦:

某一天,韩工主动去办公室找到了曹振宇,之前他们已经有过几次口角,韩工当着曹振宇的面前,直截了当的指出某家供应商产品的缺陷,并且希望曹工能够换掉这家供应商,曹工当然不肯,他收了供应商的好处,绝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妥协,两个人就在许多同事的面前,争执了起来,那时的曹振宇,职位不及韩工,他的情商很高,任何理由都不可能支撑他与韩工发生争执,但是那天,他却一反常态,态度强硬的很,韩工一时气极,转身要走的时候,撂了句狠话,说道:“你曹振宇莫不是收了回扣了吧.......”,说完这话,韩工拂袖而去。

这当然...........就是那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当时,我听完这个八卦,只是笑笑,我心里当然明白,这个事情其实非常简单,所有的供应商,都给了曹工回扣,曹工必定要全力掩护供应商,顺利的拿到订单,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惜得罪时任副总工程师的韩起明,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曹工一改往日阿谀奉承的谄媚,绝不退让.........

2010年的秋天,就是那年,我被曹振宇在众人面前摔碎了主板,也随之摔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就在那个灰霾的傍晚,我一个人坐在茶馆里,心里抑郁到了极致,眼睛里看到的任何景象,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几个小时之前,我刚被曹振宇,在众人面前摔了主板,他令我在众人面前出丑,令我蒙羞,我已经心灰意冷,想找些理由安慰自己受伤后心灵,但我心里,还是会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反复的重复着那一个瞬间,那满满的羞辱感,又一次疾风暴雨般的占据了我的心房,我只觉得自己胸腔里有股血液,四处肆意流淌着,随时迸发出来,随即,我将已经端起的茶杯,又重重的扔在桌子上,我紧紧的咬着牙齿,不用照镜子,我都能感受到额头上已经暴起的青筋........

那时候的我,还算年轻,绝对受不得这样的屈辱,我心里怨念很深,我开始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几杯茶过后,我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普洱茶定不会有镇静的功效,让我几杯茶的功夫便心静了下来,我只能深深呼吸,来调整自己的情绪,我绝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善良,渐渐的,我有了主意,我已经不再奢望,还能与南工集团合作,心里的憋屈,我一定要找到管道抒发出来,我定要报复,我要找机会让曹振宇,这个副总经理颜面扫地,甚至能被南工开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我心里明白曹振宇拿回扣的事情,只是苦无证据,让他的丑事展示到众人面前......

我既然已经决定报复,心中的不忿,也似乎淡了许多,我静静的坐在茶馆里,就在脑海中,不断的翻找着以往,我细细的想着过去,以前几年,我和曹振宇接触过的每一个细节,我都细细的回忆着,我不愿也不能遗漏任何细节,因为任何的细节,都可能会是我日后报复他的枪药,我心里告诫自己,我一定要冷静,不能冲动。

冲动,那只是莽夫的标签,我定要耍些手段,让曹振宇一败涂地,颜面扫地,这一次,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冷静下来后,我心情平复了许多,我心里想着,那曹振宇只不过是我以前曾驯服过的野兽,只是几年不见,他又学了些本事,长了些脾气,再次将他打回原形,这又有何难.........?

就这样,我坐在茶馆里,不停的想着对策,也就是这样,我想起了韩起明,韩副总工程师,他便是我最大的突破口,我决心将他笼络过来,一起对抗曹振宇,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得意:老曹,既然你当众羞辱我,已经与我撕破了脸,那么,就不要怪我许多,我做不了你的盟友,那么,就让我做你敌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