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天仍旧没全亮。清冷的街边小吃店,偶尔疾驰而过的出租车,环卫工也已经热气腾腾的忙碌开了。
到机场后,张志极力要替小羽付车钱。一转身,小羽已经拉着箱子在门口等着。宽松的浅棕色羊毛大衣上斜搭着鹅黄色的丝巾,不远处的杨小羽在张志看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天然的明媚,尤其是不算柔顺的长发,看似毛毛草草,却有着这个年龄的女人少有的妩媚,加上她光洁的皮肤和如玉兰般的眼睛,让他经常在一抬头间就心动不已。
办理完值机,托运,小羽该进候机室了。外面天已经亮了,晨光从航站楼照进来,越来越多的乘客匆匆而过,张志两手插兜默默跟在小羽后面,到了入口处,小羽转身将随手的帆布包晃了晃,“谢谢你,张志!”她顿了顿,“好了,我该进去了。”然后歪着头轻轻笑了笑,将包跨上肩膀就大步朝里走去。
张志留在原地。本来他还有一些话要说,想了一路的话,但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就像是一个端着盘子的小孩,盘里尽是各种他认为好吃的东西,兴冲冲地冲进屋子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准备离席了。
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渐渐远去和不远处一双双,一对对手牵手的背影渐明渐暗,张志只觉得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和别人无关,和自己无关,一种凉到脚底的束手无策而已。从开头到现在,他们这样似有似无的联络已有近一年了,结果呢,只是一直这样远远看着她,直到像今天一样渐渐看不到。
他顺着来时的路走着,迎面而来的,有欣喜地赶点的狂奔,有默默的牵手同行,也有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老夫老妻,他突然开始羡慕所有人。
他们或年老,或年轻,或沧桑,或单身,但看起来都是怡然自得的样子,不像他。
清晨的阳光从航站楼顶的圆形艺术天井抛撒下来,远远的,好像舞台上一束等待演员出现的追光灯,而他目前只有独角戏可演。
他喜欢那种温暖的光,让他想起小时候和姐姐在家的情景。五月一天的上午,院子里是爱花的母亲种的各种花,进门照壁右侧低矮的白色和紫色的丁香,后院墙角是曾经差点被父亲以有毒为由砍掉的一人高的粉色夹竹桃。
刚打好的水泥小院被偏房后的高大的梧桐树荫遮的斑斑驳驳的,也投下这样的光。
他俩在欢快地跳绳。一头系在紧闭的厨房木门拉手上,一头由姐姐摇着。那时的他,七八岁光景,满头臭汗乐此不疲,真的不识人间愁滋味除了成绩不好时发愁的父亲的“铁拳”。
想到这,他不由地摇头笑了笑。这些年在这里打拼的他,是不是他的骄傲不敢说,如今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小羽坐定后,推上舷窗朝外看了看。回到那个城市的未知让人有点小兴奋,这次她去对接的是此次课题合作的是岭东大学的文学院。想起之前有一个舍友好像留在了那里的一所高中任教,没准可以联络联络。
落地后她很快就入住了单位提前定好的公寓。一栋总高25的高层,对于常年住二楼的小羽还是感觉有些新鲜感。
她一进门就将包扔在客厅的沙发上,朝窗口奔去,推开阳台的窗可以看的很远,不远处郁郁葱葱的一片,像是公园。公寓在一个小区里,楼下是蜿蜒的小路,因为靠近开发区,入住率比较低。
中午的太阳发着白晃晃的光,小羽将卧室的窗也打开,将叠的平整的被子摊开到到飘窗晾着。单身的她喜欢阳光充满被窝的味道,感觉能一扫心里所有的阴霾。简单地卸妆后,她躺在了飘窗上,准备补个觉。手机里是张志发来的消息,“到了吗?累不累?”后面是一个抱抱的表情。她笑了笑,回道:“还好,刚收拾好,准备睡个觉。”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挂钟的走动声,一客厅是满满的阳光。
第二天一早,小羽就提早来到岭东大学文学院办公室。接待她的是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李星。一口白牙,身材微胖。随后他们一起去系里和相关的领导碰了头,就此次课题的主旨和具体时间节点已经人员对接及分工进行了讨论。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李星要带她去校餐厅吃饭,但小羽执意要求去食堂,说是想体味一下上大学的情景。李星虽说笑呵呵的答应着,心里估计不太乐意吧。
他们来到的这个饭堂在二楼,说是饭菜以“精致”著称,其实说白了就是量少价贵。从稀稀拉拉的排队人数就可以得知。李星是山东人,虽没有山东妹子的豪迈,却有着地道的山东胃,一来就直奔鲁菜而去,一会就点了四喜丸子、红烧大虾等四个菜,颜色搭配还不错。“哇,你很会点菜嘛,看起来不错!”小羽赶忙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李星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哪里啊,我是自己馋了,实在忍不住了,很久没吃家乡菜了。你喜欢那最好了!”不得不说,系里还真会选人,李星点的菜很和小羽的胃口,没有川菜的无欢不辣,也没有粤菜的温吞寡淡,够下饭也够味。初见李星给人的感觉踏实而轻松,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
“小妞,又接客啦?”正吃间,听见一个带南方口音的男声,从旁边飘过。
“严帅哥啊,不接客怎么养男朋友嘞?”李星边吃边给了对方一个调皮的白眼。
小羽一抬头愣住了。四目相对时,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会是他?”她赶忙低下头继续吃饭,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片不易察觉的红晕,“来,李星,给你。”她慌乱地在那盘红烧大虾里乱拨,挑个大个的放在了李星碗里。其实她最反感给不相熟的人乱夹菜了。
“刚才的人叫什么名字?干嘛的?”她问道。
“哦,那是土木系的严冬老师。那小子结婚了还胡乱开玩笑,切!”李星一边用嘴嘬着虾一边不屑的说道。
“哦。”小羽轻声应道。
往事不经意间已经爬上了心头。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朝刚刚严冬出去的门口看了看,心想刚才也没注意他是不是有向她这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