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云黑雾罩

第710章：云黑雾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阴云蔽月，站在窗前往外看，只能看见重重的阴影，乌麻麻一片，压抑的很。

殿中掌了灯，驱散了些许阴暗。一阵风吹过，豆大的火苗轻轻颤了颤，又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子。

南清禹抿了一口清茶，而后放下瓷碗，垂下眼眸兀自出神。

年关刚过，吴越帝一道圣旨就把他派去了千里之外的西池治理雪灾。虽然之前料到父皇会派他去，也做了些准备，但是真真到了跟前，他才真切的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西池地处西北，坐落在群山环绕的河谷之中，周遭的山群名曰神女峰，流经吴越的三大江之一宓江就在此发源。

神女峰终年积雪，雪崩的事儿少之又少，往上数个几朝几代的也没听说过这么一档子事儿，也不知今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说崩就崩了，好在事故是白日里发生的，没有连人带城一同埋了……

逃出来的百姓琢磨着找工具挖雪，及屋顶的雪还没挖到门楣，天上就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个时候下雨，是要人命的啊！

如意料之中，大半座城被冻在了冰块儿之中。下半层的雪没有化成冰块的，也被挤压成白色的冻层，乍一眼看上去，整座城精致的好似冰雕一样——但是见鬼的，还有谁有心思去看冰层里的城市有多美？

他沿着宓江一路北上，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开仓放粮广济灾民，但这些终究是隔靴搔痒，待到面对封在冰中的城市之时，无力感遍布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

在西池逗留了将近一个月，能做的只有借助当地官府的力量招募身强力壮的难民，加固河堤——西池依着宓江而造，年年都是要加固河堤的，以防春汛湍急，造成人员伤亡。今年情况更是特殊，所以加固河堤的事儿，还是尽早提上日程才好。

然而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他甚至不敢想，待到天气一暖，城中冰块解冻，届时水流汹涌而至，混着宓江的春汛一路奔腾而下，会给下游的城市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南清禹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茶碗，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他脑海中的一些念头还未成型，吴越帝又是一道圣旨把他唤了回来，责令工部尚书沈云峰接替治水事宜，前来宣旨之人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命急召，不敢不从。他从使者口中问不出什么话出来，索性舍了来人，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帝都。

到达皇城之时已然日暮，城门都已经关了……因为风尘仆仆，且没有事先通知，守城的将士心情不顺喝了两口酒，不愿意开门，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娘，见到城门口那人掏出来的金牌之后差点吓的跪了下去，哆哆嗦嗦的连门栓都拿不下来。

这些是他不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皇帝竟然没有召见他，哪怕他已经站在了太辰殿的门外，看着殿内灯火通明。

年妃听闻他回来了，着人把他从太辰殿门口给接了过去，旁敲侧击的打听着此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他自然是知晓母妃的心思的。

现在储君未立，朝中怎么看，都只有他和四皇子南清宸最有可能继承大统，而南清宸又是个没靠山的，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一点一点加重自己在父皇心中的砝码，一点一点的把南清宸挤出去。

比如此次的治水，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时就不该接下来。

但是……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杯中的茶水已经温凉，想来是他这个四哥伤势太重起不来床，南清禹抬眼看了看天色，思量着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明日再来拜访也是一样的。

一旁候着的小婢女壮着胆子往这边看，这一眼便收不回了目光。

男子一席白袍不染纤尘，长发如墨，顺服的垂在身后，在昏黄的烛光之下散着温柔的光；明明是轻皱着眉头，嘴角却仿佛带着天生的弧度微微上扬，清冷的眸中好像含着一潭水，潋滟波光时明时暗，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待到殿外传来了人声，小婢女才回过神，见上座的人正在看着自己，顿时脸红的好像血管都要炸裂了一般，低头行了个礼就跑了出去，期间撞倒桌椅无数。

南清禹挑了挑眉，站起身去迎接身段明显比往日‘粗’上一圈儿的四哥南清宸。

“若是身体不适，遣人来说一声便是，何必逞强。”

似真似假的责怪了一句，转身亲自给裹成粽子一般的人倒了一杯茶。

南清宸笑

“你我兄弟二人自年前就未见过，此番听闻你刚才西池回来，难免急躁了些……”

“我从母妃那边听闻你受了重伤，回去换了身衣服就赶了过来，来了又后悔，怕扰了你的清净，刚刚还在想要不今天就这么算了，改日备了礼物再来，转眼你就出来了，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留下病根怎么办！”

少年人声音中特有的清朗，犹如溪流越过丛林，使人听着莫名的愉悦，这般清朗的声音却在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自己不是，南清宸有些囧。

摸过茶碗抿了一口茶水，兀自清了清喉咙

“好了……怎么跟夫子一般爱唠叨……西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不好。”

干脆的回答使得南清宸一怔。

指间摩挲着茶碗的边缘沉吟了半晌，南清禹把自己沿途去西池的所见所闻，以及到了西池见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殿中只剩下了细微的呼吸声。

“……这些，父皇知晓了吗？”

沉默良久，南清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坐在身侧的人轻轻摇了摇头，眉头轻皱

“今日我回来，父皇并没有召见我。”

这种事情往日里是不可能出现的。无论他做的是对还是错，吴越帝是奖还是惩，都不会连他的面都不见。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发生了什么，连他的母妃都不会与他说呢？

殿中静默良久，空气中汤药的苦涩气息忽然浓了些，不一会儿，大丫鬟苏倦晚就从外面走了进来，盈盈下拜

“殿下，该吃药了……”

声音婉转，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南清禹。

抽回搭在茶碗上的手，起身拍了拍衣袖，扭头看着身边坐着的人，嘴角扯起一抹浅笑道别：

“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四哥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明日我再来找你。”

南清宸也不留，皱着眉点了点头，着随侍的小婢女送南清禹出去。伸手从苏倦晚捧着的托盘中接过了药碗，掩在药碗后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