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保持距离

狭小的空间只容得下一张行军床、一张旧课桌和一个简易的布衣柜。

行军床两面紧贴着墙,另一面紧挨着布衣柜。床上放着一个很薄的褥子,再上面铺着浅灰色的床单,床单平的像刚熨过一样。

床的旁边隔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缝隙,顶着墙摆了一张旧课桌,就像小学教室里用的那种单人单桌的同款,课桌上放着一块玻璃板,玻璃板下重重叠叠压着大大小小的奖状,而玻璃板上则堆满了书本,垒得如同城墙一样。课桌的桌腿下还垫着几本书,勉强维持课桌的平衡。泛黄的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试卷和习题的验算纸,熟悉的人知道这是为了复习方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特意用来糊墙的废纸。

一个横向的LED灯贴在课桌上方的墙上,是这间房间仅有的照明设备,尽管小了点,但很亮,足以看清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南辰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耳机里不时传出强烈的鼓点声,他翻看着一本旧的泛黄的《时间简史》。

南夕重重的推开门,门打在墙上发出“嘭”的一声,在卫生间洗衣服的南露听到声响都探出头查看,而南辰大概是耳机声音过大,或者看书看的正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闯入房间的南夕。

南夕见南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怒火涌上心头,她走过去一只手扯下南辰的耳机,另一只手合上书。

“姐,你回来了。我作业已经写完了。”南辰一脸困惑的看着身后的南夕。

“南辰,蓝微是不是上次跟你一起在店做题的那个姑娘?你说你和蓝微是什么情况?”南夕边说边坐在南辰的床上,床单瞬间皱了起来,像湖水被打破了平静,泛起涟漪一般。

“蓝微?我和蓝微没情况啊,顶多她是我徒弟,我是他师父,我帮他补习一下物理和数学而已。”南辰摸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更清楚,“姐,怎么今天突然问这个啊,帮助同学也不行吗?”

“只是学习方面相互帮助吗?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我不相信,你就没动别的小心思。。”

“姐!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您这又从哪听到无聊的人乱嚼舌根。”南辰一脸委屈的说。

“要是别人乱嚼舌根,我也就算了。人家妈妈都找到店里去了,幸好店里就我一个人,这要是有客人,我真不知道这脸往哪搁。”南夕边说边打着自己的脸。

“啊……蓝微的母亲去店里了?那阿姨一定是误会了。我们十一的时候是一起去天平山玩过,那天蓝微的闺蜜也在,我们是在路上偶然碰到的,她们邀请我我就去了。刚好那天晚上出了点意外的状况,蓝微受伤了,我和她闺蜜一起把她送到医院,之后就送她回家了,然后第二天,蓝微离家出走,我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找她……”南辰滔滔不绝的解释着。

“行了行了,说这么多没有什么有用的。”南夕打断了南辰的话,“那咖啡呢,咖啡又是什么情况。我还纳闷前段时间你怎么每天都亲手做咖啡带走。”

“咖啡嘛,那是之前我们因为做题打赌,我输给她的。刚好那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也没来店里,我就送到她家门口了。真的没什么!”南辰一脸坚定的说。

“你小子没有什么歪心思就好,要是被我抓住现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你别以为爸妈不在身边就没人管教你。你要知道我和南露放弃上学,每天这么辛苦的经营咖啡店,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能有出息,能考个好大学,为家里争光。”南夕又借机老生常谈。

一旁的南辰无奈的直翻白眼:“姐,你又来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你小子,又嫌我唠叨了是不是。总之,要想不被别人指手画脚,你就跟蓝微保持距离,别总多管闲事。”南夕话还没说完,就让南辰连拉带拽的“请”出了房间。

姐姐的一席话,让南辰的心难以平静,他拿出字帖,想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可刚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丑到让他自己都不能忍。

南辰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桌,准备提前睡觉。可是躺在床上,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开学以来的种种画面。他发现自己原本的生活好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什么波澜,从初中开始,几年如一日,每天只是简单的两点一线贯穿在学校与咖啡店之间。开始蓝微的出现,只是让南辰觉得自己从初中到现在,有了一任女同桌,可从蓝微主动要求南辰做自己师父的那一刻开始,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就如同丢进他世界里的一块小石子,打破了他日常的平静,让他的生活因为有蓝微而泛起了涟漪,每次看到蓝微有困难,他就忍不住英雄救美。

后来,在天平山的那个傍晚,他随着蓝微一起狂奔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平常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蓝微,在面对父亲扬尘而去的背影时,是那么绝望,那么痛苦,那么脆弱,他作为旁观者仿佛能听到蓝微心碎的声音。从那时起,看到蓝微消沉,他就忍不住怜香惜玉。尽管他不知道这种压抑不住的感情到底算不算爱,但他知道蓝微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可是从今天开始,他要克制自己,与蓝微保持距离。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蓝微脸上,尽管闹钟还没到该响的时候,蓝微却像刚熬到刑满释放的囚徒一样,收拾整齐冲出房间。餐桌上摆放着两片夹着蓝莓果酱的燕麦面包,一枚淌着蛋黄的煎蛋,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面对这丰盛的早餐,她竟不为所动。蓝微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动到小区门口时,看见南晨倚着站牌闲散的站着,书包耷拉在背后,轻轻摇晃。回想着母亲说的话,蓝微的心像是被一双大手抓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怔怔地站在原地,无法再移动脚步。

南晨回头看到了蓝微,快速转头回原位,没有说话。原本南晨特意提前起床,想避开和蓝微坐同一趟车,可现在蓝微竟然就在自己身后,南晨有些不知所措。

蓝微深吸一口气,缓慢走到南晨身边,小声说道:“早啊。”

南晨听见蓝微主动打招呼,努力平复着心情,装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也小声回复道:“早。”

蓝微在书包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南晨面前:“师父,谢谢你让给我的位置。还有我们现在不是同桌了,这个送给你做纪念。”

南晨面对蓝微突如其来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的礼物,抱歉我什么都没有给你准备。”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眼神开始四处躲闪,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前,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这时,公共汽车开了过来,像是专门为他解围而来,他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声说:“车来了,我们先走吧,不然迟到了。”说完就跳上车,蓝微跟着他上了车。公共汽车上人不多,南晨走到最后面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因为旁边已经有人坐了,蓝微只好扶着把手站在旁边,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欧阳哲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大声说:“重大新闻,南晨和蓝微可能有情况。”话音刚落,同学们都围了上来。在楼道里,就听到教室里的喧闹声,让往常掉根针都能听见声响的红星班,瞬间喧闹起来。

“啊,什么情况?”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放学的时候,我骑车差点撞到蓝微,只见南晨英雄救美,可惜没拉住。你们没见南晨那个担心的劲头,差点把我吃了。这不,晚上我到学校门口买笔芯,还撞见蓝微的妈妈和南晨的姐姐在恋咖啡里谈话呢。”欧阳哲一脸坏笑的说。

“不可能吧,咱们学校在谈恋爱这方面,管的那么严,他们还能顶风作案。绝对不可能,我们打赌。”火焱燚说。

话音刚落,南晨和蓝微就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我说的没错吧,上学放学都在一起,你们还不相信。快!快!快!打赌输了的把钱交出来。”欧阳哲对火焱燚说。

蓝微和南晨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讲台上的欧阳哲,感觉他是在说自己,又不敢确定,一脸疑惑。

欧阳哲又接着说:“蓝微,南晨。你们就承认吧,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大家都祝福你们。”

蓝微和南晨异口同声的说:“承认什么?”

“承认......”欧阳哲的话还没说完,周婷就猛地撞了他一下,欧阳哲差点从桌子上掉下来。

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哎,周婷你干嘛呀?”欧阳哲面对大家的安静好奇地问,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向门口。

只见班主任真抱着一沓书靠在门框上,欧阳哲惊慌的从讲台上飞奔回座位,把头埋在一摞厚厚的书本后面。蓝微和南晨也刚忙坐回座位,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早自习时间你们都不好好看书,闹腾什么呢?尤其是你,欧阳哲同学!你刚才发表什么高论啊,弄得班里沸沸扬扬的。要是再有下一次,我就停你的课,让你好好反应一下!”班主任犀利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刺刀,好像可以穿过书本,直接杀了欧阳哲。

“那个……蓝微,南晨,你们两个出来一下。”班主任轻抚了一下搭在鼻梁上的眼镜框。

蓝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得飘过周婷关切的目光,向班主任的方向移动。南晨也起身大步朝着班主任走过去。

两个人跟着班主任走到楼道里,班主任在我们身上上下打量着,“你们俩说说吧,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微还没想好要怎样回答,南晨就开口说道:“老师,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欧阳哲拿我和蓝微开玩笑,大家跟着起哄罢了。”

“哦,这样啊,不过你应该知道我叫你俩出来,是要问什么。学校明确规定了,学生绝对不能在校谈恋爱。咱们班又是学校的重点班,是标兵班级。你们俩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姚老师问道。

班主任话音刚落,蓝微就赶忙抢着说道:“没有的,老师。我和南晨只是朋友,平常一起上下学而已。”

南晨听到蓝微的回答有些失望,他看着蓝微躲闪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那就好,以后还是多注意点,别让其他同学误会,对你们自己也不好。行了,进去上自习吧!”

蓝微刚回到座位上,周婷就朝我扑了过来,“蓝微,听说你和南晨谈恋爱了,是不是真的?”蓝微被周婷问的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偷偷瞄向南晨,他快步走回座位,低着头坐下,漫不经心的翻动着手里的书,丝毫没有看向蓝微的意思,蓝微只好摇摇头,然后低头看书,不想再多说什么。

一整天蓝微都把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的世界里,周围所有的喧闹都被屏蔽在一块无形的隔板之外,不愿理睬周围人的询问,周围人的议论,以及周围人的目光,只是纹丝不动地趴在座位上发呆,什么都不去想,仿佛今天的蓝微只是一尊雕塑。

就这样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周婷轻轻的推了推蓝微的胳膊:“蓝微,放学了,你还不走吗?”

蓝微下意识的转头向南晨的座位看去,而他早已经不见踪影。“这就走。”蓝微失魂落魄的把东西随手塞进书包,然后向门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让他们错开,还是不坐同桌就交集少了,或者是两个人刻意的保持距离。从那天以后,一直到学期末结束,蓝微和南晨再没有一起上学,也没有一起放学,就连在学校都很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