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萧衍行

无趣的日子过了又过,容晚轻白日忙着给萧衍衡绣腰带绣香囊,夜里忙着喂饱某只狼。

总之,时间和空间都是围着萧衍衡转。

着实是有些无趣的,有时做着刺绣活便欣赏起窗外翩翩起舞的蝴蝶。

萧衍衡近日来很忙,除了用膳和休息时间,其余的都是在御书房和奉正殿度过。

有几次容晚轻半夜噩梦惊醒,下意识的往身边摸去,却摸了一手空。

那男人还没回来,八成又宿在御书房了。

一来二去的,容晚轻便有些不满了,收拾东西回了她的坤宁宫,夜夜将门反锁,不许那男人进来。

以至于萧衍衡去哄人的时候,被关在门外,那些宫人望着他,竟有些幸灾乐祸?!

不愧是容晚轻宫里的人,个个都不把他当回事儿,又不敢乱处置,怕惹怒她。

隔了一夜,宫里便传开了,皇上惧内。

埋首在奏折中的男人听见这样的话,险些气笑。

皇后娘娘简直是他的克星!

当晚,萧衍衡在床上狠狠处置了捣乱不成幸灾乐祸的皇后娘娘,让她叫苦不迭,哭着向他求饶。

这日子持续了很久,一个在闹一个在纵容,后宫嫔妃敢怒不敢言,有母族位高些的嫔妃请求家中的父亲,请奏圣上莫沉迷美色,雨露均沾。

但他们不知,萧衍衡压根就没看过那些奏折,都是堆放在角落让其生灰。

“皇上,定北王求见。”

定北王原为定王,是萧衍衡一母同胞的弟弟萧衍行,自幼拜在外祖父威远将军麾下,征战沙场数十年,建功无数,故而封为定北王。

先皇后孕育了三子,两男一女,年长的长公主早些年夭折了,余下两个皇子。

先皇的子嗣不多,后宫就先皇后一人,在诞下三子定王之后,先皇后的身子日益亏损,不论用多名贵的药材调理身子都只是延长了寿命,在定王十岁时便溘然长逝。

先皇自先皇后故去,不管大臣如何施压都并未再立后,就连选妃也不曾有,一心处理国事和教导两个儿子。

兄弟两人皆是先皇一手教出来的,都是为君王之材。

皆是能文能武,皇上萧衍衡年少时也是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的好男儿,屡建奇功,让先皇和大周的黎民百姓赞叹不已,出了两个顶好的皇子是大周的福气。

后来先皇的逝世,兄弟两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战刀,回来接手事务。

定北王受外祖父熏陶,从小便在塞外长大,已然习惯塞外的自由生活,更受不住皇宫的诸多规矩,所以回京都不到半年时间就请旨戍守边疆。

这些年打了不少胜仗,故而周边大大小小的异国都不敢轻易来犯,保了大周许多年的安宁。

哥哥治理国家,弟弟在旁辅佐,将大周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生活富足,极少有饥民的出现。

“他回来做甚?”

手上批阅奏折的动作并未停顿,对于胞弟的回归并未讶异。

“说是皇后娘娘生辰快到了,回来送礼。”

李旭将冷茶换下去,重新沏了壶热茶。

“朕的皇后轮的着他来操心?”

将手上朱笔改过的奏折丢在一旁,萧衍衡疲倦的捏了捏眉心,连轴转几天几夜总算将这些堆积如山的事务处理完毕。

看来今后不可偷懒了,不然夜晚孤家寡人难以入眠。

想起今晨被他打包带回朝阳宫的皇后娘娘,他的疲倦消失的一干二净。

“传他进来吧。”

突然记起门外还有个人要见。

萧衍行: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萧衍行得以传召,大步凌云的走进来。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身穿银色战袍,一双俊目炯炯有神,脸上不似其他将军饱受边疆风雪摧残变得粗犷,白净的像傅粉,常年累月的艰苦训练,他身上的肌肉紧绷,站在那儿便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皇兄。”

萧衍行抱拳作揖,嘴角咧开好大的弧度,露出一口白牙。

“外出许久,规矩都忘了?”

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这口感?莫不是君山银针?

揭开茶盏的盖子,发现里头确实是君山银针。

可是这茶不都让人送到皇后宫里了?

“末将参加皇上。”

萧衍行撇撇嘴,果然皇宫里的规矩就是多。

“这次回来做什么?”

皇后的生辰还有将近一个月,他可不信这么早赶回来送礼。

“没事就不能回来?”

萧衍行随意坐在下方的椅子上,双腿敞开,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这模样倒像极了他的皇后。

“无事便退下。”

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臣弟有事!”

真怕皇兄将他赶出去,萧衍行忙应答。

萧衍衡不说话,专心喝着手里的茶,看来是他的皇后偷偷的又给他送回来了。

“臣弟,臣弟想请皇上赐婚。”

萧衍行红着脸哽着脖子,面红耳赤的说道。

手上一晃,滚烫的茶水险些溢出。

“求娶谁?”

萧衍衡年长弟弟四岁,如今二十有四。

萧衍行已及弱冠之年,一直待在边疆,从未提起娶亲之事,他身为兄长,没有母后那样细致,也没有干预过。

这次突然回来求他赐婚?

“臣弟想求娶安平县主覃初一”

萧衍行简洁了明,只是耳尖的通红出卖了他。

“这事你得先去问过你皇嫂。”

安平县主是前朝益阳侯爵的嫡女,先皇还在时,益阳候覃晟功高盖主遭百官抨击,后求请圣上赐下封地,此后便久居幽都,鲜少参与朝中之事。

因为自幼身体不好,益阳候并没有把女儿带到那荒凉之地,怕她受不住,而是留在京都安养,置办的宅子与容府相距不远,益阳候与容晚轻的父亲容顺德私交不错,于是托了好友帮忙照看。

覃初一也算是在容府长大的,与还是庶女的容晚轻相处的比府里的嫡小姐还要亲密。

容晚轻未成婚时与安平县主的关系最好,两人几乎无话不说,后来入了宫联系便少了。

“这……都要请示皇嫂啊?”

萧衍行想着请了旨,覃初一就没理由拒绝自己了,这样够直接够简单。

“怎的,人对你无意,你还想用圣旨逼人家就范?”

别说他不同意,他的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何况那人还是她要好的朋友。

“那行吧,臣弟改日再来拜访皇嫂,臣弟先行出宫了。”

未等萧衍衡出声,萧衍行抱拳退下了。

萧衍衡嗤笑一声,原来还是个单相思的?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入宫请旨,这他要是准了,那可就成为皇后娘娘心里得罪人了。

本来这几日忙于公务都疏忽了她,要是今天这旨意下来了,她还不知怎样闹他呢。

抬头饮最后一口茶,带着剩余的公务去了朝阳宫。

日头正盛,屋里冰块滋滋凉,这会儿正是容晚轻最为惫懒的时候。

吃了碗御膳房端来的下火的绿豆水,容晚轻靠躺在窗前的软榻上,身旁的珍珠轻轻摇扇。

蝉鸣,鸟语,花香。

一片祥和,不由得生出这困意。

近日来被萧衍衡养的太好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骨头都懒散下来。

容晚轻有意执起掌管之事,却又不知从何做起,活了两世都没有接触这些事情,实在是毫无头绪的。

扶额轻叹,觉得意志都消沉了许多。

萧衍衡来的时候,宫里极为安静。

示意宫人噤声,轻手轻脚的步入寝殿。

还未走近,便看到撑在下巴靠在窗棂上发呆的美人儿。

悄悄摒退了珍珠,接过她手上的扇子站在一旁给她扇风。

容晚轻丝毫没注意身旁换了一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短短一刻钟,便叹了好几次的气,整个人忧郁的不行。

萧衍衡心头一紧,她在思虑些什么?

在想谁?

想那个人吗?

在萧衍衡心中有一个不可碰之的逆鳞。

那便是他的皇后在嫁与他之前,心里头装的是另一个男人。

他算是横刀夺爱吧?

毕竟她与那人情意相投,是他动用晦暗的手段,将那人遣送出大周,至此才求娶的她。

“珍珠,你说以我的权势能否快速的找到一人呢?”

不知怎的,容晚轻竟想起了那宋凌和那叛变的晋王萧衍白。

距离上一世他们攻城的时间还有一年多,想暗地里找人把宋凌干掉,让他勾结外邦!

可是那样大张旗鼓的话,萧衍衡会知道的吧?

他本身就不喜她与那宋凌有半点纠缠。

宋凌的消失怕是与他有干系,否则宋凌不会这么恨萧衍衡,想要置他于死地。

重活一世,容晚轻不想再看到萧衍衡出任何事情。

身后的珍珠并未回答,反而摇扇的动作停了许久,直到她身上出了些细汗,才疑惑的转过头。

凤眸一转,却发现那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萧衍衡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平日里面对她时温柔宠溺的神情消失不见,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像是要将人焚烧殆尽。

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她想找谁?

找那个被他送出大周的男人吗?

都这么久了还未曾忘记他?

两年了!

他还是走不进她心里!

萧衍衡眼底的黑气让容晚轻觉得恐慌。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都不说话。

萧衍衡从前的温柔似水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恼意。

容晚轻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嘴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萧衍衡向来对于她的眼泪是又爱又恨,只要她一掉泪他就没办法,不管多大的气都生不起来,这次也是一样。

瞧见她眼角落下的泪珠,萧衍衡拳头紧握,最后松开。

微微叹息了一声,似是无奈至极又毫无办法。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松的拿捏着他,不管是对还是错,只要一掉眼泪,他就觉得是他的错。

向前跨了一步,将坐在那里静静流泪的人儿揽怀里,顺着她的乌发,无声无息的安抚着。

“哭什么?”

该哭的是他。

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眼角,拂去滚烫的泪珠。

“臣妾~~臣妾也不知为何就是想哭~”

哭到直打嗝。

萧衍衡无奈的给她拍背顺气。

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留恋般的蹭了蹭,满足的吸吸鼻子。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往日的萧衍衡就吃这套,恨不得扑上去将人吃干抹净吞入腹中。

可今天的萧衍衡只是笑了笑,拍拍她的脑袋,在发旋上落下一吻。

动作极轻,容晚轻并没有感觉到。

但她察觉得出男人的心情不好。

踌躇了番,拽下男人的脖颈献上红唇。

容晚轻有意的讨好,萧衍衡也领情,按着人在榻上厮磨了许久,在小女人小手覆上他小腹时,突然将她的手拉下,直起身子,靠在榻上微微喘气。

容晚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萧衍衡会拒绝她的求欢,以往的他没那么沉得住气的。

有些委屈,泪水涟涟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萧衍衡。

察觉到她灼热的眼光,萧衍衡暗叹,将手盖上她的双眸,隔绝了那眼光。

“怎么了?”

容晚轻刚刚哭过,声音正沙哑着,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忽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未处理。”

萧衍衡抱着她,轻轻哄道。

其实他的公务已经处理了一大半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哦,如果很着急的话,那皇上便先去处理公务罢了,臣妾无碍,歇息一会就好。”

她知道男人很忙,今日晌午只是抽空回来看看她。

“那你自己可以吗?”

萧衍衡并未推脱,他也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臣妾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被萧衍衡不放心的语气逗笑。

还真把她当作小孩子了!

拍拍她的背,从怀里将人挖出来。

“那朕走了。”

“走吧!”

容晚轻满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萧衍衡轻笑了声,起身便要出去。

忽而,衣袖被人拽住,顿了下,回过头看着某人。

容晚轻恶作剧成功般的欢笑,借着他手臂的力气起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吧唧一声,在安静的内室显得格外响亮。

娇羞的躲回榻上,转移注意看着窗外的风景。

被一个吻哄的心情舒畅的萧衍衡往外走的脚步顿住,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听到动静,容晚轻回过头,男人已经不在了,忙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男人的步履迅速,像是逃离。

容晚轻很失落,总感觉这件事并没有过去,那男人也并没有消气,只是不想在她面前发脾气,强装冷静而已。

珍珠从外头进来,觉得奇怪,皇上才待了不到两刻钟,怎么这么着急的要走,听李公公说公务基本上都处理完了,大概是觉着这些天冷落了娘娘,特意抽空回来陪娘娘的,连公务文件都带回来了。

而且,皇上走的时候看上去情绪不对。

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在压抑着什么。

难道两人吵架了?

看着在窗口发呆的娘娘,发觉她表情也不对劲儿,珍珠心里的猜测下了定义,确实是闹别扭了。

一向对娘娘宠溺有加的皇上第一次黑着脸走出去。

主子的事珍珠不好过问,只好当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天,容晚轻情绪低落,做腰带的时候被针扎了好几次手,眼看着芊芊十指都被包扎上了,娘娘还要坚持绣。

珍珠忙劝道,说是晚膳时辰到了,待用完晚膳再绣。

容晚轻只好就罢,按照往常一样等着萧衍衡回来用膳,结果一直等到戌时都不见人回来。

萧衍衡从来没有这么晚都没回来,容晚轻内心焦急,但也没有说什么,唤人将凉了的菜拿下去加热。

菜都加热好几回了,也没见人。

可能是政务繁忙吧?

容晚轻安慰自己,只好自己用膳,

加热过的菜没有初始的美味了,将就着用了几口便咽不下去了。

准备叫人撤下去,门口有了响动,脚步声越来越靠近,正当容晚轻欣喜的准备出去迎接时,门外候着的宫人唤了一声。

“李公公!”

原来不是他啊!

失落的坐回位置,李旭就进来了。

李旭注意到娘娘脸上的失落,叹了叹气,

“参加皇后娘娘!”

“平身吧,李公公前来何事啊?”

蔫蔫的抬抬手,容晚轻有气无声的询问。

“娘娘,皇上近日来公务繁忙,日日都得和朝臣议事,特意嘱咐我和您说一声,皇上夜晚直接宿在御书房,晚膳也不回来用了,望娘娘照顾好自己,别让皇上忧心。”

忐忑的将皇上的嘱托带到,李旭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了。

这两祖宗闹别扭,祸害的是他们这些当值的。

想起御书房里心情不虞的圣上,李公公苦笑,这日子都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不回来了?!

这是真的忙还是在躲她?

容晚轻气的要死,那臭男人!

遇到事情只会自己躲起来黯然神伤,却不曾想过要与她坦白。

生气了伤心了也不肯直说,躲起来气就会消吗?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吗?

这只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

嘴巴生来干嘛的!

但凡他问一句,她也不至于这么恼怒。

自大的臭男人,呀shi啦!

瞪着眼前的李公公,这也是个惯会帮萧衍衡隐瞒的人。

“知道了,劳烦李公公转告皇上,本宫定会好好照顾自己,让他安心处理政务。”

接收到皇后娘娘迁怒的强烈视线。

李公公:你们俩吵架关我什么事?我想的吗?为甚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李旭被皇后娘娘赶了出去,又听见皇后娘娘对婢女说“珍珠,收拾东西会坤宁宫,免得留在这里碍人家眼!”

珍珠表示也很无辜,这才搬回来一天,怎又得搬走呢?搬来搬去您不累吗?

李旭匆匆赶回御书房,刚到门口就被里头的动静给吓瑟缩。

得嘞,那祖宗又在发脾气。

早在晌午回来后,皇上一路上的黑脸怒气腾腾,使得他都不敢轻易靠近,回到御书房后便开始砸东西,将桌案上的东西祸害的七七八八,坐在那儿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无人敢进去打扰,怕那火烧到自己身上。

直到傍晚时分,皇上才让他去朝阳宫传话,估计是怕皇后娘娘等他不用膳。

都气成这样了,心里头还挂念着皇后娘娘。

“李旭,给朕滚进来!”

萧衍衡早就察觉到李旭的存在了,正等着他进来汇报,谁知他站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哎!”

李旭屁滚尿流的跑进去,被地上的惨状给吓着。

那不是皇上千辛万苦寻来的乌金砚吗?平时宝贝的跟什么似地,如今摔在地上都开裂了也不管不顾。

果然,任何东西在皇后娘娘面前都不存在。

“她有说什么吗?有没有按时用晚膳?”

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一下,掩饰尴尬。

李旭:……

既然这么关心人家,为何还要同人家冷战?

“奴才去到的时候娘娘已经用完晚膳了,娘娘说……”

李旭停顿了会儿,眼角余光撇了一眼主位的皇上。

“说什么?”

预感不是什么好话,萧衍衡下颌绷紧,怕听到什么让自己火怒三丈的混账话。

“娘娘说她会照顾好自己,皇上只需要好好顾着国事便可。”

意思就是说让他有事没事别去烦她?!

很好!

她真是有能把他气死的本事!

萧衍衡泄气的揉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