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哥布伦

机械降神。

人类的科技结晶,与上古文明所遗留的产物相结合,抛弃一切人类的道德底线,来让“远古神明”作为人类的奴隶,为联邦尽职尽忠。

艾森抬起手,指缝中散落的月光有些清冷,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仿佛呼吸一般,不断收张。他感受着体内暴虐的气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说,为什么他们想要掌控神明呢?”他似乎在询问着自己,也想询问着空无一物的身后。

“你怎么可能不会懂呢?”海瑟姆夸张的张开嘴,张开双臂大笑着说道:“就连你这种怪物都想活下去啊!”

“也许,你是对的。”艾森突然张开手,黑色鳞片突然张开,无数的银白细线从鳞片下飞出,落在地面上,似乎注射器一般,在合金道路的静脉中,注射银白细线。艾森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塔,僵硬的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可怖的微笑。

他每一步的抬起,落下,都能有肉眼可见的金属流体在他身边涌动,而在他离开之后,那些涌动的流体,就会慢慢平息。艾森走向黑夜中伫立的高塔,身后留下的,是黑暗中短暂的平静。

第二天的黎明出现的那一刻,哥伦布市的“崔斯特高塔”高昂的钟声,打破了黑夜中的平静。鳞次栉比的叠层居民区中,那些身着西服,满面骄傲的一类人们手提公文包,陆陆续续的走在宽阔的大街上,等待着无人悬浮列车的到来。

“列车已到站,请各位乘客有序登车,并在座位右侧插入身份识别卡,感谢合作。”

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一辆流线型的银灰色悬浮车快速的停在候车区前。长安伸手看了一下腕表,点点头走到了列车中,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后便静静坐在上面,等待列车的开动。

“身份识别:一级公民,李一泰。欢迎乘坐本次列车,祝您拥有美好心情。”

温柔的智能语音响起后,一道微微透明的光幕将长安包围。他可以随时选择让光幕实体化,阻挡他人的窥探,或是防止打扰他人。长安看了一眼窗外倒退的风景,轻轻挥了挥手,光幕则变成一道单向玻璃,而在长安眼前则有一块区域,播放着每日新闻。

滚动的新闻单与往日一样,或者说与长安从未见过的往日一样,歌舞升平。没有黑雾指数的上升,也没有CPI的再度涨幅。只有歌颂与赞扬。然而有一个新闻,却吸引到了长安的注意。

“据报道,昨夜十点钟,一名本市市民的尸体被发现在诺曼居民区右侧街道,死者男,三十二岁,姓名……”长安看着新闻报道上,右侧的黑白色照片。本来随意放置的双手突然握紧,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突然用上心头。

“问路的那个……”长安咬着牙,嘴里挤出几个字符:“这不对,有问题!”

“他有些不对劲。”崔斯特高塔上,两个安保人员看着瞭望台上伫立的身影,交头接耳道:“老板怎么会亲自来瞭望塔视察,这不对啊,他不是恐高么?”

高台上,艾森伫立在瞭望区上,眼中尽是哥布伦穿梭在城市间的车辆,还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然而艾森却睁大着双眼,注视着一座楼宇上古老的钟表。这是整个哥布伦最准确的时钟,也是整个新联邦中,为数不多的展露于外人面前的古老遗物。

“五。”

克里斯提起公文包,抬头看着古老钟表,庆幸自己赶上了最后的一班班车。

“四。”

促销日,对于莫丽尔这种家庭女性十分具有诱惑力,她身着一身靓丽长裙,英姿飒爽的踏出家门,准备好大采购。她看了一眼大钟表,确认自己至少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三。”

埃文翰墨,作为一名行为艺术家,今天不知为何收到了来自大钟塔的邀请,他夹着一副最为满意的作品,低着头走向钟楼。合金的地面上反射着大钟表古老的摆针,这是他每次出门,最想看到的风景。

“二。”

切尔看着手上的显示屏,苦恼的挠了挠头,本来今天休假的他,突然发现家里的微型终端显示的时间有些偏差。他站在大街上,突然恍然大悟的抬起头,看着大钟表调整自己的终端。

“一。”

哥布伦的今天,所有居民房间,空无一人。

“零。”

合金,无数的合金。被合金覆盖的街道,合金浇筑的办公大厦,合金制作的悬浮列车。在这一刻,化为,零。

沸腾,金属的沸腾!人们惊恐的发现,往日象征着科技,繁荣的合金们,突然宛如暴怒的岩浆一般,开始不断的沸腾。或扭曲,或癫狂,人们哀嚎着向着四周逃窜。

可是,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往日宽敞的街道,铺满了合金。它们沸腾着,咆哮着张开充满锐利牙齿的口器,吞噬着四窜的人们。

无缝合金打造的悬浮车,突然由外而内长出无数的锐利尖刺,带着殷红的光痕,刺穿一切柔软。

合金浇筑的办公大厦之中,尖刺,利刃,巨镰,那些人类穷尽一生所研发出的武器,带着狰狞的诡异面容收割者所视的生命。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哥布伦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只有那金属的摩擦声,就像撕咬烤肉的人们一样,咀嚼着美食。

合金吞噬它们的食物后,争先恐后的站起身,向着四周眺望着,寻找着他们的父亲。

“来吧,孩子们。”艾森闭着眼,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他的身后,几根钢筋的“嘴边”带着猩红的肉块,欢呼着,雀跃着走到艾森身边。覆盖在他的皮肤表面,虔诚的成为神明的躯壳。

浪潮拍打着崔斯特高塔,涓涓细流不断的向上攀爬,回归到汪洋的怀中。此刻,这座城市成为了哥布伦的船,船上悄无声息。

而“哥布伦”则在“美洲”大地上,伫立在印第安人骸骨的高山上,看着远去的帆船,满眼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