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学校开始放暑假,而岑溪的新书出版并且在各大书店开始销售。
写有趣的童话故事是岑溪热爱的事情,在童话里,大家有美好生动的童年,有十分多的朋友,有各种有趣的玩具,他们一起历险、一起勇往向前,从不言弃。
某种程度上,写童话救了她,还养活了她自己。
现在的岑溪已经成为新一代小学生最喜欢的童话故事大王之一,几乎每个小学生手上都会有一本西西的童话,每次她一出新书,大家争相购买,谁率先看完一个故事,就会在学校给那些还没看的讲述了起来,然后又引起一波购买热潮。
岑溪的童话书受欢迎当然不止因为有趣,里面还有一些常识和专业知识的科普,比如主角们在丛林里冒险,因为没有干净的水,岑溪会详细地写着用什么材料来制作一个净水器,旁边会配有一副漫画插图,孩子们看后甚至会效仿主角们在家尝试净化污水。
这也让家长们愿意给小孩子们购买西西的书,并且陪伴小孩子一起读。
岑溪的新书名字叫《卡卡的魔法口袋》,里面讲述了一个叫卡卡的小男孩因为偶然得到了一个口袋,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口袋能装进去很多东西,但是外形却不变,卡卡能随时从里面拿出存着的物件。后来卡卡和朋友们在森林里迷路了,卡卡靠着袋子救回了掉入陷阱的朋友,帮助了掉落山崖的雏鹰等等。
岑溪自己一收到新书,便拆了新书的包装,在第一页的下方签了自己的笔名,然后拿着书对着秦央央妈妈编辑过来的地址写好,将新书寄给了秦央央。
新书大受好评,岑溪的编辑小米受不了她发毛的微博,打了电话叮嘱她要上微博抽幸运粉丝送签名版的《卡卡》,岑溪今天一大早被小米拖去了公司,面前摆放着一千本印刷整齐的《卡卡》,旁边放了数十只的签名笔。
于是岑溪一整天都在签名。一千个名字不算多,但是如果一直在签就很累了。终于签好后,她按摩着自己的手腕,迈着退化的双腿走出了公司。
坐地铁回到了家后,岑溪自己累瘫在沙发上。她的目光定住在积尘的篮球上,最后决定晚上去运动一下。
岑溪回到房间换衣服,她找了她以前的球裤出来换上,放在旁边桌子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岑溪看到来电显示是纪闻渊,动作顿了一下,她滑了接听并开了免提,然后自己两只手开始绑头发,“纪先生,有事吗?”
纪闻渊听到这个称呼顿了一下,“央央收到你的书了,她妈妈托我感谢一下你。”
“没事,我之前都蹭了你车和你的饭了。”
纪闻渊见她分得很清楚,不作声,还没想到说什么,他便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岑溪万分惊恐的尖叫声。
纪闻渊蹭地站了起来,沉着声音问:“岑溪,怎么了?”
此时尖叫完的岑溪已经跳到房间门口,她被桌上突然出现的老鼠吓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声音压得很低了,“有有有、有老鼠——”
纪闻渊想不到她竟然怕老鼠,而且听她声音,是真的极度害怕,他问:“你具体地址是什么?”
岑溪是真的很害怕,大脑深处传出来的恐惧让她无声地流着泪,她哽咽着告诉纪闻渊:“七座502。”
话音刚落,似乎惊动了本来安逸呆着的老鼠,老鼠向着她跑去,岑溪一边叫一边哭着慌乱地跑了出去,她回头看到老鼠动作飞快地跑进了厨房,然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岑溪一直想要克服掉害怕老鼠的事情,她一边流着生理性的眼泪,一边轻声轻脚地拿起了放在门口的扫把,然后准备等老鼠出来一扫把打死它。
岑溪对老鼠的害怕来自于小时候,但其实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老鼠了,小时候的事情变成了潜意识的恐惧根植于她的大脑里。但是在某一次遇到老鼠吓哭了后,她为自己的胆小感到羞耻时,哥哥跟她说了一件被她忘记的旧事。
小时候岑溪家里不是很有钱,一家四口住在六十平方的房子里。小时候的岑溪其实很活泼,因为那个时候家里还算是和谐美满。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经常吵架,父亲酗酒、赌博,母亲不满,吵架变成了家常便饭。
后来有一次母亲带着哥哥回了娘家,父亲要照顾岑溪。可是父亲那天早上开着电视播动画片给岑溪看,自己便出去了。
岑溪当时大概还在上幼儿园的年纪,自己在家看电视看得饿了就吃饼干和喝水,直到晚上爸爸酗酒回来,岑溪饿得受不了哭着喊着要吃饭,因为酗酒而头晕的父亲听得烦了,便把岑溪锁进了家里的大衣柜,为了防止她出来,拿着自行车的锁绕着把手锁上了柜子。
岑溪在里面哭得累了又睡着了,再次饿得醒来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有老鼠,她吓得在柜子狂拍柜门,哭着喊“爸爸我错了”,然后睡死过去的父亲一点都听不到,岑溪感受到老鼠“吱吱”地叫着,在她的脚边乱窜着,她哭得撕心裂肺,等到妈妈带着哥哥回来的时候,拍醒了爸爸拿到钥匙才放了她出来。
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那只被困在里面的老鼠。
岑溪最后直接晕了过去。从此她忘记了这件事,后来她知道这种叫“心因性遗忘”,但也因此害怕老鼠、得了幽闭恐惧症。
此时此刻的她知道,如果不把这只老鼠清出去,她今天或者接下来住在这儿都会做噩梦。
而那边的纪闻渊一直没挂电话,他拿着另外一只手机联系了楚景恒,飞快出门的同时问楚景恒:“上次听你说,你有亲戚做灭鼠的?有联系方式吗?”
纪闻渊说不清他的担心,理论上来说一只老鼠吓到也仅仅是吓到了,但是他一听到她刚才害怕到颤抖的声音,就想起了那晚上脆弱无比的她。
他飞车过去用了不到半个小时,跟他一起到的还有灭鼠人员。本来人家已经下班了,纪闻渊硬是出了三倍工资将人请了过来。
纪闻渊到达岑溪说的地址时,他轻轻地敲了敲门,低声喊岑溪的名字。
岑溪听到敲门声似乎看到了救世主,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去开了门。脸上的泪水被她擦干了,但是眼眶还是红红的,紧张兮兮的她看上去狼狈极了。
岑溪觉得自己太坏了。
因为一只老鼠,此时开门,她看到纪闻渊竟然想往他的怀里钻,紧紧地抱住他。纪闻渊看她拿着扫把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是真的害怕得极点,瞳孔似乎都是涣散的,纪闻渊动手将她拉了出来,让她站在玄关处,空出位置让旁边的两个工作人员进去。
岑溪几乎站在纪闻渊的怀里,安全感猛地上涨,吊着的心终于回落。
她听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问她:“老鼠在哪?”
岑溪指了指她电视柜那个方向,声音还带着害怕的后劲,“我最后看到它钻了进去。”
工作人员带着工具走了进去,岑溪和纪闻渊一动不动站在玄关和门口。
纪闻渊见她浑身僵硬着,声音比平时不知道柔和了多少倍地安慰她,“没事了。”
岑溪被纪闻渊的温柔戳到,突然落了泪。她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用手腕擦了擦眼泪,不肯回头看他。
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她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纪闻渊没说话,看到她穿着宽松的球裤,十分熟悉,同时有意跟她转移话题,“你以前高中,是一中的?”
岑溪双手握着家里的扫把,低声回答,“嗯。”
这条球裤正是一中篮球校队成员才有的,纪闻渊曾经是高中篮球校队的,当然对这条裤子熟悉,只是他想不到面前的人也是。
纪闻渊声音轻松,“我也是一中的。”
岑溪点点头,声音如蚊子一般,“我知道。”
纪闻渊还没说话,岑溪有些局促地解释:“你太出名了。”
静了片刻,纪闻渊问她:“刚才是想出去打篮球吗?”
岑溪因为跟他聊天,同时在注意里面工作人员怎么抓老鼠,她胡乱点点头回应。
纪闻渊看着这颗小脑袋有些好笑,“附近有球场吗,等会一起打。”
岑溪身体又僵硬了,在想答应和不想答应之间天人交战中。
想答应,当然是高兴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
不想答应,是因为她不想自己越来越贪心。她喜欢他,本来只是一件很安静的事情。但是最近,明知道他是出于感激所做的事,但已经忍不住想要更多。
加上今天他因为这个电话赶过来,岑溪的内心又酸又甜,本来就觉得自己欠了他的,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感谢他好了。
岑溪一直默默不说话,纪闻渊耐心地等待着。
还没等到她的回答,老鼠已经抓到了。
工作人员用粘鼠板把试图逃走的老鼠沾了出来,岑溪看到那个还在呼吸的生物就觉得呼吸要停,纪闻渊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扳过来看向他,皱眉道:“别看了,呼吸。”
纪闻渊已经察觉到了岑溪不是普通的害怕老鼠,已经到了恐惧的地步。
他说:“他们很专业,现在帮你把老鼠解决了,等会帮你检查其他地方。”
岑溪点点头,深呼吸了几次后抬起眼皮看他,“谢谢你。”
她的双眼皮很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珠还带着水光,抬眼看人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纪闻渊眉宇间带着因为她生疏的道谢而产生的不满,“今晚你说了两次了。”
纪闻渊穿的很休闲,白色短T和黑色长裤,看得出来他已经下班回家了。此时却因为她站在这里,岑溪踌躇不安,主动回答刚才他的问题,“那等会一起打篮球?”
终于,纪闻渊轻轻笑了一下,由心而发的,“嗯。”
岑溪看着他消融冰冷的笑容呆了。
岑溪眨了眨眼,纪闻渊低头看她,见她盯着自己,不禁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岑溪老实得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