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坝上花开

张玉佩和谢集双双去了浙江同一家民企。

其中张玉佩学的是化工类,算是专业对口。谢集学的是市场营销,这基本上是一个万能专业,只要企业有市场行为就能适用,相信以谢集的机灵,很快就能融入进去。

对这两位交往非常密切的老乡,袁初冬没什么说的,一切都在不言中。而且两人能够一起前往同一家公司,上班过程中互相有个照应,这是最好不过了。

然而让袁初冬大跌眼镜的是,这两人在去往浙江不到半年,便一同离开公司前往深圳闯荡去了。

其实想想也是必然,两人性格都比较活脱,都属于天马行空的那一类,趁着年轻不折腾咋行?

送别张玉佩和谢集,袁初冬再次回到学校,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二十八号晚上,第二天他自己也将离开校园了。

整个楼栋空落落的,走廊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和吵闹,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清晰可闻。紧贴在门上的“三二四”门牌号,在灯光的映衬下依然鲜亮。

宿舍里,四张上下铺八个床位已经腾空了七个,只留下七张床架和墙壁上石青松张贴的张曼玉、林青霞等画像。

袁初冬坐在凳子前,思维有些恍惚,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白开水,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又揉了揉太阳穴。这段时间以来,酒精摄入量过多,睡眠又太少,使得他看上去有着几分憔悴。

可现在他还不准备入睡,一方面是暂时还睡不着,另一方面他还想把自己今后的联系地址写信告诉诸多要好的同学。

比如留校考研的“三三”张三清、即将出海远洋的朱胜勇、落户长虹集团的杨三果,以及还未毕业的肖玉、欧阳查德等等。

写完信已经到了深夜,袁初冬连夜下楼将写好的信件投入学校门口的邮箱,然后才慢腾腾的返回宿舍就寝。

睡梦里,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好像是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乡,回到李袁坝,见到了父母,见到了亲人,见到了儿时的小伙伴,可醒来后又记得不甚真切。

哎,想家了啊!

第二天上午,袁初冬吃过早饭,顺便在学校里遛达了一圈,然后回到寝室背上包裹——一床尚好的棉絮、床单被套、用得着的书本,以及其他一些杂物。

现在班上其他同学都走光了,给他送行的只有高伟和王蕊等同县老乡。因为是上午离开,老乡们又马上面临期末考试,袁初冬只让他们送到了学校大门口。

彼此挥动双手,互道了珍重,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共汽车。趴在车窗前,袁初冬回头看着校门口的方向,只见一双双手仍在不停挥动,而阳光下学校大门上方的金字招牌,一如他初入校园的时候,正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时间真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晃眼间四年过去了,快得让人还没有从中回过味来,便已经匆匆结束。

一声长鸣,南下的火车缓缓启动。

在火车驶出站台的那一刻,袁初冬再次回眸凝望这座阳光下的城市。四年的光阴留在了这里,四年的足迹也留在了这里,有欢乐,也有忧郁,有苦涩,也有甜蜜。

火车越来越快,越行越远。

而从此,随着列车的离去,他将告别纯洁的校园,褪去青涩的青春年华,去迎接又一个人生的起点。

……

列车于当天抵达武汉。

在告知四姑自己到达的信息后,趁着单位还没有下班,袁初冬直接去四姑父所在的五公司报了到。之后被安排在内部招待所就住。

房间是三人间,三张床铺,里面电视、风扇、开水供应等一应俱全,还有招待所服务员负责打扫卫生,看上去条件还不错。

袁初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床位上看了会电视,正感觉有些饿了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啊?”袁初冬问了一句,起身拉开了房门,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表弟杨广智。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个头一样偏高,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

“哥,一个人在?”表弟杨广智喊了一声,随后又介绍道:“这是文博。”

“噢。”袁初冬立即知道这是四姑家的二表弟,在外地上大学估计刚回武汉。

三人热络了一阵,袁初冬才明白两位表弟是奉了四姑之命专门来给他“接风”的——要带他去吃肯德基。

说来也是很有意思,袁初冬此前根本没吃过什么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东西,脑海里甚至一点概念也没有。因而在点餐过程中,当表弟杨广智问他吃什么时,他看着餐单上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不知道点些什么为好,只得说你们吃啥我就吃啥,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吃过晚饭回到招待所已是晚上十点过。

推开房门,袁初冬发现房内有两人在看电视。七月一日是香港回归,国家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的日子,两人正坐在床铺上看得津津有味。

从年龄上看,两人跟袁初冬都是差不多大小。其中一人酒糟鼻,脸部红彤彤的,上面还长着不少青春痘,另一人方脸,浓眉,嘴唇略厚。

发现袁初冬进来后,两人同时起身。一番自我介绍,原来这两人跟袁初冬一样,都是刚入职的同事。酒糟鼻者名叫曾德万,入职七公司,方脸者名叫王风华,入职一公司。

而且这两人与袁初冬在招待所一住就是半年,一起看球、打球,一起上街、去酒吧、去女生如云的华师校园晃荡,结下了深厚情谊,产生了许多交集,这是后话。

接下来,袁初冬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先从文秘做起。在渐渐熟悉了公司的情况后,他开始在岗位上显得越来越从容,无论是撰写调研报告,还是草拟规章制度等,都做得有模有样。

加上他本身性格比较阳光,为人处事又比较低调,不长时间便得到了同事的认可,参加工作不到两月就通过竞选担任了公司团高官,同时兼任公司宣传干事。

九月初,根据四姑的设想,他在武汉一所高校报名参加了建筑类专业的选修,每周末上课。如果一切顺利,他将在三年内拿到第二个本科文凭。

报过名后,袁初冬递交了一份请假申请——大半年了他还没有回过家一次,父亲来信说家里一切均好,就是关节炎时不时会犯上一次,让人苦不堪言。

袁初冬知道这是父亲以前长年在河里打鱼留下的后遗症,去药店买了一些相关药物后便动身启程。

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

截止目前,大部分的年轻人都已经出门打工去了,一般到春节时才能回来。儿时要好的玩伴,道军三兄弟仍然在广东,阿伟在扬州,阿勇和大嘴巴去了XJ建筑工地,曾建文在省城开设的餐厅生意还不错,李正良如愿在县广播站上班,袁俊文一直在做蔬菜生意。

没有出门打工的老一辈叔伯和婶婶们则保持着勤劳朴素的习惯,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打理得清清爽爽。大部分家庭的家境也开始变得殷实了起来,粮食自不用说,手里有时还能有几个改善生活的闲钱。稚童们三五成群,开心的玩乐着,偶尔去爷爷奶奶手里拿过零花钱,兴高采烈的跑向村头的副食店。

袁初冬感慨万千。

从儿时的体弱多病到调皮顽劣,从少年时的幡然醒悟到寒窗苦读,从高考的独木桥到大学四年的异地求学,从找工作的无奈到如今落户武汉,二十几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但操场山仍然像往常一样默默注视着坝原,红山顶那一抹红色依然鲜艳,尖山岭绵延向东连成一片,火神庙遥遥在望。

信步爬上操场山,袁初冬俯身拾起一块块风化的岩片,犹如捡起了童年的记忆。山脚下,溪水河波光粼粼,一群飞鸟振翅掠过,一弯渔船穿过阳新桥的拱洞蜿蜒而下。

举目远眺。

夕阳下,只见包耳朵山、红山顶以及尖山岭上,到处都是盛开的野花,映山红、木槿花、野菊花等等,黄的、红的、紫的、白的竞相绽放,将山峦装点得斑斓多姿。

秋风里,这些花儿或左右摇摆,或上下点头,仿佛在欢迎着袁初冬这位游子的短暂回归。

(完结,后附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