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祖祖辈辈是猎人

泰莫利亚(Temeria)。

杰的鹿皮靴碾碎河岸边的煤渣,这些来自玛哈坎山脉的黑色结晶总会在雨季顺着缎带河漂流而下。当他弯腰掬水时,指缝间沉甸甸的不仅是庞塔尔河的泥沙,更是上游矮人要塞冶炼了三百年的铁腥味。

泰莫利亚坐落在庞塔尔河南方,这条伟大的河流也是泰莫利亚与瑞达尼亚的边界。庞塔尔河的支流缎带河(Ribbon)和南方的雅鲁加河穿过国土形成了至关重要的快捷贸易河网。东方的边界是有众多矮人要塞镇守的玛哈坎山脉,产出着世界上质量最上乘的钢和铁、煤炭等矿产。

泰莫利亚(Temeria)曾经人口稠密又地处北方核心,这都是邻国瑞达尼亚不可比拟的,历史上泰莫利亚一度十分强盛,两国是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多年以来,泰莫利亚国王悉数将索登(Sodden)国王、庞塔尔和玛哈坎之主,以及艾尔兰德(Ellander)和布鲁格(Brugge)的至高守护者这些头衔也纳入囊中。可随着尼弗迦德军队的进军,这片区域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混乱,众多村庄遭到劫掠和焚毁,至于那些幸存下来的,它们的村民也在忍受着难以置信的灾祸。

拉·瓦雷第男爵领(Barony of La Valette)是拉·瓦雷第家族在泰莫利亚的采邑,位于首都维吉玛以北。最主要的行政中心和要塞是拉·瓦雷第城堡(由统治家族名字命名)。这块领地是守卫白桥以及与瑞达尼亚之间的界河——庞塔尔河的一道屏障。

在拉·瓦雷帝地区一处深山丛林的小村落里有一户猎人家庭,这里常年与世隔绝,很少受到战争的袭扰,村里十几户人家都是世代祖上逃难过来的难民。在这里生根发芽,形成了一个零散的猎户村落。

拉·瓦雷帝地区紧靠着庞塔尔河,猎人村落坐落在拉·瓦雷帝地区南方的深山里,并不被贵族统治。这里远离战争的纷扰,同时,也可以让这里的村民繁衍生息。

猎人村落。

“杰,你要去哪?”

“我要听老爷爷讲故事.....”,眼瞅着从身边一溜烟逃向远处的小男孩,留下一句带着长长尾音的呼喊,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唉.....”

“杰,你要去哪?”

“父亲,家里的米已经不多了,我需要去镇上换点粮食,盐巴,可能运气好,还会稍些老吉姆家的金麦酒......”

“杰,你要去哪?”

“今年冬天比以往更加寒冷了,如果,不多打点猎物,可能这个冬天又要挨饿,希望狐狸峡谷的积雪不要太厚,山上的猎物越来越难打到了,父亲,查克家我已经托他们关照过了,我不在的这几天,小查克每天会过来帮你,钱已经给足了,剩下的钱我放在你的枕头下,金麦酒还有好几瓶,家里的粮食足够吃到明年,凛冬将至,再过几天,山上的猎物就更少了,我会在大雪封山之前赶回来,你自己多保重.......”,杰临出门前总要三拍门框——先拍橡木门楣上那道熊爪痕(那是祖父猎杀山王的见证),再拍青铜门环旁新添的剑痕(去年尼弗迦德侦察兵留下的问候),最后重重拍在父亲刻的渡鸦图腾上。当三重回声在雪屋里震荡时,他才觉得背上的祖传长弓不再冰冷刺骨。

兽皮袋底层那枚尼弗迦德金币硌得他掌心发疼——这是三个月前那个黑袍人留下的买命钱,当时对方说“当群星移位时,带着地图来白桥“时的沙哑嗓音,比任何野兽的哀嚎都令人战栗。

“艾丽...”屋里一个躺在床上的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低声喃喃着什么,窗外的夜幕笼罩着大地,仿佛为曾经的老猎人拉起了一道永恒的序幕,可有经验的老猎人知道,黎明将至,夜幕的退散是又一个新的开始。

J·杰·符里斯是一个猎人,从小就听自己的父亲说,他的祖祖辈辈都曾是猎人,所以,杰出生之后,骨子里埋着的就是猎人的血统。

因为寒冬将至,在这片猎人祖祖辈辈扎根的小山坳里,将迎来了一次的冬猎,不同于往年,这次大雪封山可能要持续好几年,最好的猎人会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用陷阱抓到大量的猎物,而且,愚蠢的猎物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想傻狍子一样走进早已设好的陷阱,毫无例外。

作为深山之中唯一的职业,也是唯一能够维持生计的行当,家家户户都有着打猎的习惯,但是,这个山坳里最优秀的猎人是曾经杰的父亲,可如今,世道坎坷......

杰作为一个优秀的猎九代,对于狩猎野兽来说已经成为本能,当然,判断是否优秀就看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好在杰的祖祖辈辈都很优秀,他们给杰留下足够的经验和知识,残酷的是更多的猎人最后变成了猎物。

大雪降临会持续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错过最佳的冬猎时间是很容易丧命的。这个无名山坳里家家户户的猎人都已经陆续出发,有的三两人搭伙,也有独行猎人默默出发,杰就是其一。

在五十里外的小屋是杰的第一站,在黎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杰早已收拾好行囊,准备步入深山,向着自己的第一站出发,对猎人来说,这是一个收获与搏命的季节,也是一种传承,或者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面对一望无际的深山丛林,很多猎人会迷失在里面,更可怕的是独自面对的孤独。对一个猎人来说,这个时候的孤独就像酒一样,越喝越醉,杰是个中高手,千杯不醉,孤寂的山石,被勇者用双脚一点一点踩成了路,而杰却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不过,达到第一站之前的这段路几乎没有收获。

在深山的外围是猎人们光顾最频繁的地方,很多布置好的陷阱可能都不是被野兽破坏,反而,人类的罪孽更深一些。对这种优秀的猎人来说,第一段路并不算是起点,没有收获也在意料之中。而优秀猎人另一个重要的秘密就是手里那张地图,硝制过的熊皮地图在火光中舒展筋脉,那些用狼血绘制的符号在深夜会隐隐发烫:三角形是祖父被雪崩吞噬的峡谷,螺旋纹记录着父亲遭遇林精的诅咒之地,而最新那处用匕首新刻的交叉斧印,还散发着三天前那个瑞达尼亚逃兵喉头血的热度。有人类,也有野兽,甚至还有一些神秘的东西,虽然,地图上的每一寸都被杰深深地印入脑海,可当杰握着这张地图的时候,就会感觉心里充满着勇气和希望。

父辈遗泽并不是猎人依托的凭仗,自身的强大反而是猎人能够每次狩猎出生入死的根本。

除了身体赋予的猎人天赋和后天锻炼的猎人本能,还需要一颗勇者的心。

五十里对杰来说并不漫长,从黎明走到傍晚,就刚刚好到达第一个据点,这是祖辈曾经修建的安全屋之一,也是每一个猎人必备的生存点,里面有些必备的粮食,足够一个人撑上好几天。有些安全屋是共用的,被猎人们发现后一般都会自觉地维护好,夏天会修理屋顶的杂草,添加一些必要的木材支撑,冬天会尽量清理积雪,堆积必要的柴火,防止被冻死在野外。

安全屋是猎人行走在荒野深山最强大的助力,除了身上必备的一些物资和武器,更多的时候猎人需要一个补给点和休息点以供短时间休整。

而杰的安全屋大部分都在一些常人难以发现的地方,并且,自己也很少去那些共用的安全屋,因为有时候会意味着更多的危险,还是尽量避免与人接触更好。

死在同类的手中有时候比死在野兽的手中更容易一些。

祖辈留下的经验不总是猎物,当然,必要的时候也可能是同类或者其他什么。杰相信自己有足够的经验面对森林里的大部分事物。生命只有一次,而且,对自己来说是最宝贵的,没有之一。

安全屋。

当第三根肋骨架发出不自然的脆响时,杰终于察觉异常。本该积满三指厚灰烬的壁炉里,残留着新鲜松脂的气味——这间上周刚维护过的安全屋,在他到来前七小时十二分(根据未燃尽的冷杉枝判断),曾有访客带着布鲁格产的火绒匆匆离去。

跳动的炉火在橡木墙上织出怪诞皮影戏:那扭曲黑影时而化作父亲临行前颤抖的手,时而变成去年冬天叼走小查克的那头霜狼轮廓。当杰伸手去抓腰间的银匕首时,墙上的影子突然裂变成三个持弓人影——那是去年在狐狸峡谷消失的猎人三兄弟的身高差。杰一头茂密的黑发油光锃亮,蹲坐在火炉边上不时地拿起手中的热茶喝上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仿佛这个画面已经持续了很久,夜幕随着炉子上的水壶里烧开的热水一点点沸腾起来,夜之将至,猎人早已将背上的行囊一点点藏好,已经留在这里的粮食足够吃很长时间,算上这次带过来的东西,可能会更多。

第一段路,猎人杰心无旁骛的赶路,在第一站停下,会休息一夜继续搜寻接下来的路程,行动路线早已在出发前就已经思考周全,唯一担心的就是接下来是不是背着更多的补寄,存放在接下来的安全屋。

当夜幕彻底降临,杰和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合上双眼,仿佛下一秒就能入睡,接着,只剩下细微的呼吸声,和旁边炉火不是烧出的噼里啪啦的炸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