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卫人嫁女的启示

原文

卫人嫁其子而教之曰：[1]“必私积聚。[2]为人妇而出，常也；[3]其成居，幸也。”[4]其子因私积聚，其姑以为多私而出之。[5]其子所以反者倍其所以嫁。[6]其父不自罪于教子非也，[7]而自知其益富。[8]今人臣之处官者，[9]皆是类也。[10]（《韩非子·说林上》）

注释

[1]卫：诸侯国名，是周武王的弟弟康叔的封国，范围包括今河南省东北部和河北、山东部分地区。子：女儿。古代统称子女为“子”。[2]私：私下。积聚：指积累聚集钱财。[3]出：（被）逐出，特指丈夫与妻子断绝夫妻关系，并把妻子赶回娘家。常：常道，指经常发生的情况。[4]成居：终居，共同生活到老。幸：《说文》：“吉而免凶也。”因不可知的神秘力量（古人认为是上天）而逢凶化吉，这是“幸”；同样，由于不可知的神秘因素导致形势逆转恶化，这是“不幸”。天不可测，因而人的祸福得失充满各种变数，得之为幸，失之为不幸。[5]姑：丈夫的母亲。[6]所以反：指带回来的财物。反：后来写成“返”。倍：加倍，是……的一倍。所以嫁：用来出嫁的财物，即嫁妆。[7]自罪：认为自己有错。教子非：教给女儿错误的想法。[8]知：通“智”。自智：以为自己有智慧。益：更加。[9]

处官者：处在官位上的。[10]是：代词。是类：卫人嫁女的同类。

译文

有一个卫国人，女儿要出嫁了，他谆谆教导女儿说：“（到了婆家）一定要尽量多私下攒私房钱。给人家当媳妇，被休回家，那是经常的；能够跟丈夫白头到老，那倒是很幸运的事。”女儿（嫁到婆家后）果真就拼命地偷偷攒私房钱。婆婆觉得这儿媳妇私欲太重，于是就休掉了她。卫人女儿带回娘家的钱财竟然比当初所带的嫁妆多出一倍。她父亲并不觉得自己教导女儿的方式有问题，反而因为通过嫁女儿让自家更富有，认为自己很有智慧。如今的官员，差不多都跟这位做父亲的是同一类人。

解说

嫁女的卫人有的方面很糊涂，比如，身为父亲却目光短浅，不为女儿的终生幸福做长远考虑，从积极的角度教育女儿怎样处理好婚姻家庭的各种关系；有的方面这人又太精明，女儿还没出门呢，就先从止损的角度，琢磨着万一婚姻失败怎么办。殊不知，女儿之所以婚姻失败，恰恰就是因为遵从父亲的教导在婆家偷偷聚敛钱财。女儿被休了，卫人倒沾沾自喜，自以为头脑灵活，很有远见，特别是女儿带回来的钱财使自家富足。他考虑问题的角度完全立足于现实利益，却不考虑女儿今后的人生，可见其自私。

作者由这个故事联想到，处在官位上的人的思路其实跟那位嫁女的卫人属于同一类。许多官员认为，自己为官只是一时的，早晚要离任，于是便利用当权的机会拼命聚敛，不会顾及自己的行为对整个社会和民众造成的祸害。即使因此而被免官，他们也不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错误，只为自己捞到了实际的利益而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