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少年郎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郡城的城门处就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小民都是郡城附近村庄的山民,他们早早的就背上了自己生产的农作物或者其他手工产品,来郡城赴圩。

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

刘政也是来到苍梧郡以后,才了解到苍梧郡这边当地的小民把比较大的县城地称为“圩”,把约定俗成的集市交易日称为“圩日”。

圩日到了,郡城附近的农户把自己生产的粮食、手工品挑到县城所在地去进行交易,而最初始的商人也是紧紧盯着这个集市,把平日里从别的较远的地方收集过来的手工商品运到圩场高声叫卖,需要购物的山民们带上自己的农产品或手工品往圩场赶——这叫“赴圩”,然后进行最原始也最符合实际的以物易物的交易。

时辰一到,郡城城门大开,十里八乡的山民便沿着小道,熟门熟路的来到以往摆摊交易的地方。

并没有什么统一规划的集市,自然没有什么规划好的摊位,都是自发的占据一个角落,然后直接把货物摆在地上,就此叫卖。

用来售卖的货物大多都是山民在农忙之余,在家中进行生产的物品,也有进山采集的一些山货,例如熬制好的植物染料,打猎到的一些猎物,甚至还有郡城里面的铁匠铺打造的一些铁制手工工具,不一而足。

在这些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中,甚至能听得到山民再唱山歌:

“……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

藤生树死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

揽树开花花揽花,阿哥揽上妹揽下,

牵起衫尾等郎揽,等郎一揽再回家

……”

天商大陆底层的劳动人民,基本都是民风质朴,尤其是在苍梧郡这个四战之地,民风淳朴刚烈,根本没有那些封建礼教。

人多热闹的圩日,自然就是一个无形的相亲场所,有些胆子大的青年男女,对上眼了,山歌就自然唱起来了,试探对方的心意……

只是细心的山民发现,在圩日集市的中间空地上,比起往常多了个一人高的木板,木板刨得平平整整,但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地上放了一根手腕粗细三丈高的木头。

却有两名士兵,腰上挎着大刀,一左一右的站在木板两边,身姿笔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同守护着这块木板一般。

带着对官府天生的敬畏感,大家都远远绕开中间那一片空地,靠近木板这一边的摊位,嚷嚷的声音都明显比较小。

日上竿头,正是整个圩日集市人最多的时候,人山人海,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

突然从集市外传来一声铜锣响,响亮的声音一下子盖住了众人的讲话声,大家的声量不自觉降低下来,转头四处查找声音的来源地。

“哐……”,

然后又是一声铜锣响,这下声音更近了,大家立马发现从集市入口处,走来几个年轻的士兵,穿着统一的着装,那衣服上面还奢侈的染了颜色。

这些士兵动作整齐划一,摆臂抬腿落脚都同一个节奏,形同一人,排成一列纵队行进,一举一动之间充满着阳刚的气息。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列士兵整齐的摆臂,嘴里喊着口号:“一二一……”,目不斜视的来到了那一块木板之前,之前守在这里的两名士兵向后退开让出了木板。

只见这几个士兵拿出一份卷起来白白的东西,看着像白色的布帛,软软的可以卷起来,然后有人用米浆在木板上面刷了一遍,然后把那白白的布帛摊开铺平,在米浆的粘性之下,牢牢的粘在上面。

刚才领头的那个士兵从腰胯上拿出一个木质的像漏斗一样的东西,只是那漏斗的底部却是空的。

手持着公子临时加工制造出来的木质扩音器,上面那木头特有的纹理清味还依稀可闻,文左暗暗的想着:

“看来刚刚那几声铜锣响非常的有效果,再加上我们令人耳目一新的列队行进方式,出场效果惊人,牢牢的把大家的眼光吸引住了。”

顶着众人的目光,文左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木制的扩音器放在嘴巴前,先清了清嗓子,旁边拎着铜锣的战友配合的又是敲了一下铜锣,响亮的铜锣声净场以后,整个集市鸦片无声。

“各位父老乡亲,奉天商大陆彭城堂汉威王之嫡孙、汉霸王之子、汉国南境的守护者、新任的苍梧郡郡守、你们的父母官刘政公子之命,特在此张榜:这里有一根木头,如果谁能把这根木头扛到北边正在改建的郡守府,公子就赏十两黄金。”

文左一说完便挥手,早有准备的士兵,立马将原先放倒在木牌下面的那根手腕粗细的三丈高木头给立了起来。

集市围观的众人,都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文左,看着那根三丈高的木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头上还带着一些没有修理干净的枝叶,一看就知道是城外砍伐拖回来的。

文左第一次听到公子交代的任务时,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一根木头走短短的路搬去郡守府,就赏十两黄金。

在场的人能从附近的山区过来进行赴圩,基本都是当地心思比较活跃耳目比较灵通的人,他们都多少知道苍梧郡来了一位新公子,是汉王的儿子。

在他们每天枯乏的日子里,这也算是一件比较值得一起讨论的大事件。至于什么是郡守,他们根本就不理解,只知道是最大的官,想必以汉王儿子的金贵身份,下地除草用的应该是金子做的锄头吧。

之前对刘政的印象都是模糊不清,或者是以往的肉食者高高在上的形象,现在这个告示一发布,刘政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形象陡然之间清晰起来。

文左拿着木质扩音器,面无表情的再一次重复了公子拟定的,特意交代一字不能改的话语。

围观的众人方才醒悟过来,议论纷纷:

“这根木头谁都拿得动,哪里用得着十两黄金?”

“就这样一根木头,俺一只手都拎得动!”

“公子他怕不是在戏耍我们吧,真的把这个木头搬过去了,会不会不给赏金呢?”

“汉威王的嫡孙,应该言而有信吧?”

“这些肉食者,肯定是想寻我们开心。”也有在暗地里碎嘴的。

集市里边的这些山民们,个个身上都有一把力气,但大伙就是你瞧我,我瞧你,嘴上议论纷纷猜测着,就是没有一个敢上去扛木头的。

官府里边的那些老爷们,心思腻儿多,生怕被骗了。

文左也并没有特别的解释强调,而是继续拿着木质扩音器将刚才的话语再重复了一遍。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把集市的小空地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越来越多,大多数人都觉得赏金这么高,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其中必然藏着有猫腻。

文左看了一下情况,暗道一声公子料事如神,他第四次举起了木质扩音器,又是一声铜锣响,当整个集市安静下来时,他有些肉痛的喊道:

“赏十五两黄金!”

轰的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围观的人认为这更加不合情理,肯定有问题,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有些平日里就有口角的甚至为此吵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文左正准备第五次举起木质扩音器时。

人群中传来一声充满朝气的少年声:

“我来!”

人群分裂开来,从中走出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少年郎,肤色黝黑,剑眉飞扬,神色间充满好奇,跃跃欲试。

少年郎的身后跟着几条壮汉,隐隐约约的把少年郎保护在其中。